厚土之上

　　■ 陈海清
　　我习惯往家乡的方向望
　　住在城里，我习惯立在窗边
　　远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孩提的田野，流淌着
　　乡亲阳光般的笑容
　　繁花开在寂寥里
　　五谷的香味逮住想要逃离的脚步
　　
　　浅绿的灌木丛中
　　蝴蝶成双成对
　　纹了身的土地，布局着鲜活的气息
　　
　　身边如此美好，心底升起
　　朴素的幸福
　　喜鹊却比妻子还多嘴
　　
　　家乡似撂在心头的一块石
　　我被生活唆使成丈夫和父亲
　　依然习惯往家乡的方向望
　　
　　蜻蜓一直在飞
　　悬浮在水面的蜻蜓，牵引着
　　我的目光。熟悉的一切都在陌生
　　在空荡荡的湖面，蜻蜓找不到
　　落脚的地方。这一瞬间令人迷惘
　　
　　记忆安静，池边的草木
　　依附在石壁上
　　碧绿凹陷在阴影里
　　蜻蜓漫不经心地跟随着蚊虫
　　轻松悠闲。翠鸟是自由的精灵
　　专心致志守护着
　　它的领地
　　
　　这个黄昏，有多少往事
　　被风抓住？细节与过程
　　都被忽略。蜻蜓穿过树丛
　　最后，已不知去向
　　
　　一朵城市的云
　　飘来乡村认了亲
　　家中那棵杨桃树
　　突然苍老了。满树蝴蝶
　　吮吸着它苍绿的血
　　鸟儿依然飞回来又飞出去
　　
　　回到鸡鸣犬吠的乡下
　　孩子心花怒放。炊烟与晚霞
　　明明灭灭。每一件农具
　　都很亲切。在城里
　　我的内心是一座孤伶伶的岛
　　
　　黄昏裹紧全身，它的真容
　　从瞳孔滤过
　　月光裸露出一袭白衣
　　蝈蝈像淘气的孩子蹦来蹦去
　　断断续续地亮起了嗓子
　　
　　一朵城市的云飘来乡村认了亲
　　午夜的乡村可亲可近
　　风吹村庄。树影晃一下
　　夜是欠缺语法的
　　黑洞。没有尽头的路
　　路灯若隐若现
　　
　　阳光这边独好
　　雨后的马路，安静、干净
　　家乡没有半点冬的模样
　　树叶照样绿着，裙裾依然在飘
　　只有含蓄的水心事重重
　　池塘越来越小，像要闭上的眼睛
　　
　　叫不出名的草木和虫子，默默地
　　守候着缓慢的光阴，云朵
　　在河流里晃动，无名小花
　　在蹄印边摇曳
　　平常的事物慢慢地接近冬天
　　和风絮叨的芦花，借着鸟声纷飞
　　云卷云舒，草木枯荣
　　都是自然的眷顾和垂青
　　
　　寒霜清冷，这里阳光独好
　　心中放养闲云野鹤
　　草丛里潜伏着许多鸟雀
　　偶尔有口哨善意吹过
　　些许的骚动，没有多少波纹
　　纷繁世界在帷幕落下前
　　平静如一抹夕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