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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日报 第2020-12-07期 第B3版:往事

怀念那座泥砖瓦屋

  

罗本森
  近十多年来,每每回到乡下老家,一踏进村子就觉眼前一亮。祖祖辈辈传承居住的泥砖瓦屋悄然离去,水泥钢筋捣制的小楼却似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现在年轻的一代以及他们的后辈,将来再也看不到泥砖瓦房这种民居的身影。对于上年纪的人来说,也永远被封存在记忆里。
  我们乡下人有句俗话说:“打墙盖屋娶媳妇,从小到大一辈子。”这说明盖房子和娶媳妇是人生中最重大的两件事。盖一座房子,不但需要大量钱粮,还得花不少的精力。小时候听爷爷说,我们村的人是宋末清初从福建、粤北等地千里流徙而来,这时的山区原是瑶族聚居地,瑶乱平定后,瑶民逃走,留下大片土地。便于荒凉不毛之地驻足,白手兴家,依山傍水就地取材,砍杉木、茅草、剥杉树皮等,盖成茅寮、草棚以避风雨。过些时候,再垒筑土木结构的平房土屋,借以度过艰辛的创业期。立足发展转好后,就开始盖泥砖瓦屋。多以一座三间、或五间、或七间,加伙房、落卧一体的房屋。大户富裕的建二座、三座、四座的连体大屋,两边造一个锅耳状,叫做“锅耳屋”。到现在仅存极少,都成为宗族的祠堂。
  我家的泥砖屋与我同龄,是一座三间加两边金字耳落卧及附屋。中厅左边是我的,右边是堂叔和堂伯的。老屋虽是土屋,却也分二层,二楼是木板铺成。我从童年至青年在这里度过。泥砖屋简陋狭窄,低矮阴暗。屋顶盖的瓦片如老人的牙缝,挡不住风雨,每逢雨天要接漏水,盆盆碟碟一齐用上,还是顾此失彼。有一次,台风把瓦片刮飞。父亲冒雨爬上屋顶,用木皮柴草遮盖;母亲则在屋里挪缸搬罐,全家人忙得彻夜未眠。正中了“屋漏偏遇连夜雨”的古言,两天两夜折腾得全家人狼狈不堪。雨停后,买不到瓦片,全家人上山割茅草盖屋顶,把家里的箱笼被帐搬出晒了两天,也消不去灾痕。我的家使用的是大锅灶,烧的是柴草,总是一缕浓烟升起。不少人都觉得炊烟浪漫妙俏,为画为歌。但我还是讨厌不已,母亲在厨房做饭,我会跑过去帮手。低矮的厨房通风不足,若柴草不干爽,满屋是浓烟,呛得鼻流涕、眼冒泪。
  到八十年代中期,父亲到小山垌另建新屋,叔伯也随之搬走,老屋便被遗弃了。到现在只留断墙残壁,一片颓然。每每回乡下我都会去看看祖屋,我抚摸着板梯、栅栏、木门、木窗,老屋终究在岁月中老去了。门前及两边的良田梯地也看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蓬乱的草木。此时记忆的细胞异常兴奋,儿时的经历一幕幕浮现,心里也会升起一股酸楚。
  改革开放给农村带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多人家响应政府号召,实行泥砖屋改造,均用水泥钢筋捣制小楼房。其规模档次越来越高,趋向园林别墅式,外墙、地板、室内都用瓷片装饰。彻底告别旧模式的传统泥砖屋,走向新时代,现代化民居,真正实现梦寐以求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小康理想家。随着历史的进步,房屋在建筑结构、风格、样式和材料等方面都在不断变化,而这种变化标志着科技的发展和社会生产力的提高。
  新世纪之初,我家拆掉泥砖屋,建起了一幢小楼。村里的泥砖屋也先后变成小楼房。父亲还添置了空调、冰箱、电视机、手机。厨房更是“鸟枪换炮”,电饭煲、电炒锅,电子炉、热水器、自来水一应俱全。只要用手轻轻一按,电来水到,炉火熊熊。每次回家,父母都在灶前忙着做饭炒菜。母亲再不用往灶膛塞柴草,也不会被火烟熏得眼泪扒沙了,连屋顶上的炊烟也远去,妙曼的诗行不再。现在,谁都不愿意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但是,我还经常想起小时候家乡的泥砖瓦房。那里有我快乐的童年和少年,有淳朴的亲情和乡情,有自然的本色和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