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鸟

　　宋殿儒
　　每年的谷雨前后，家乡的田园村落就会到处回荡起杜鹃“布谷、布谷”的鸣叫。这种会叫“布谷”的杜鹃鸟儿，家乡人把它叫作布谷鸟和勤耕鸟。因为，家乡人说，布谷鸟是老天派给百姓们的勤耕鸟，该到种瓜种豆的时候，它就飞来了。它们一来到田园的上空，就会一边飞翔，一边“布谷、布谷”的鸣叫，一直叫得各家各户都春心思田，赶着耕牛扛着犁，躬耕肥田，播种稼禾，直到夏秋庄稼收获到家，才会无声的归去。“布谷飞飞劝早耕，春锄扑扑趁初晴。千层石树通行路，一路水田放水声。”清代文学家姚鼐的这首《山行》，描绘的就是布谷声中潮涌潮动的春耕景象。
　　布谷鸟也是我心中的乡情鸟。如今，每每听到布谷鸟鸣叫的声音，我就会想起艰苦而又快乐的童年。那时候，我们在家乡最喜爱的鸟儿有两种，一种是能唱一嗓好听歌儿的金翅鸟，一种就是并不好看，而叫声能让人心生春情的布谷鸟。金翅鸟我们会很容易捉到，而布谷鸟，我们娃儿们无论怎样都对它没办法，它虽然连个窝儿都不会建筑，时常把蛋下到人家的鸟窝里去寄生，然而它却在保护自身方面很机灵。布谷鸟在老百姓眼里是一种实在鸟。春夏时节，每当人们都还沉睡的时候，它就早早的在村里巡回“布谷、布谷”的鸣叫了。乡亲们，有了布谷鸟，就好像家里放了一台定时钟，误不了农活儿。
　　布谷鸟总是在飞翔的时候才“布谷、布谷”地鸣叫。这也许就是我们捉不住它的主要原因。为了捉住布谷鸟，有一次我们几个娃儿竟然还萌生出异想天开的梦想，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当个飞行员，驾着飞机上天去捉布谷鸟。那时候我们童年伙伴们都特别的热爱飞翔，有一个最终还真的成为一名战机驾驶员。有一次他回家探亲，我们童年好友聚会时，第一个问题，就是“你飞上了蓝天，捉住了布谷鸟吗？”一声布谷，一汪乡愁啊！那一天，因为布谷，我们彼此就不由得相拥热泪了。遥远的布谷让我们重新回到了童年，一声布谷，也勾起了那些苦而快乐的时光……
　　不仅如此，在我们的丰厚文化海洋里，也不难找到布谷的身影，在某种意义上，布谷鸟也是一只思乡鸟。“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宋人王令《送春》中的这句诗一直是伴着思乡杜鹃的声音返青发芽的。李白听到布谷的声音，就不由地想到了远在异乡的亲友，伤痛和思乡就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因而写出千古不灭的诗句：“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唐人秦观也同样如此的恋念乡愁，在声声“布谷”里吟哦“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裹斜阳暮……”（踏莎行》）。
　　我们这代人的根一直深扎在那片苦涩而又香甜的土地上，村落和瓦楞，田园和乡鸟，都是维系我们乡愁的心灵家园，是布谷常常把我们带进了童年的故乡，布谷鸟就是我们心中永远美丽的思乡鸟。春天来了，布谷来了，我们人生的又一个春天就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