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旧事

宏伟的罗江自东向西流，秀丽的陵江自北向南流,在百足岭前汇合，形成了如诗如画的 “两水萦回”的景观。化州合江也因此而得名。据史料记载，唐朝时，合江曾是陵罗县的县址，距今已有1600余年的历史。 今天合江圩的老街是否旧县址？前些年，县有关部门曾派员前来勘查，但未果。世代居住在这里的老居民也不得而知。 但是， 从她固若金汤的古老城墙、古色古香的城门口，还有那些摇摇欲坠的旧商铺，都可以证实老街确实有一定的年纪了。 老街长约300米，两侧的居民住宅是清一色低矮狭窄、但却有几十米长的砖瓦房，人们习惯称为铺。屈指可数的几幢两层楼房都是单位的 “专利”。老街的地面原来是否青石板已不得而知，到我懂事时，是传统的灰砂筑成的，还在街道的中间位置， 用碎瓷片 “制作”了“一九五七年造”的字样。老街宽约6米，在没有汽车、摩托车和自行车的年代，我们不得不赞叹古人有 “超前意识”了。 上世纪60年代第一春，我出生在古镇的老街。我家位于老街的黄金位置，对面是供销社的日杂、副食门市部和市场，毗邻是供销社的饮食门市部。每逢春节、年例、元宵等重大节日，戏台就设在我家门口，放电影时银幕也是挂在我家门口，看木偶戏、电影、大戏真是方便极了。 在我的孩提时代，文化生活十分贫乏。那时，公社没有电影队，而县的电影公司是巡回放映的，一般一个月只到圩上放一次电影，县的粤剧团难得到圩上演出一次。因此，每到放电影或有剧团演出，大家兴高采烈，奔走相告。但是，不论什么年代，喜欢文体活动或者向往热闹是人们的本性，老街的居民自有娱乐的方式。晚饭后,一些民间艺人和发烧友自发组成 “八音班”，从家里拿来板凳、小矮凳，有的带二胡，有的带笛子，有的带秦琴，在老街的最热闹处，摆开了阵势，吹打弹唱，吸引了大批街坊邻里前来观看。每到高潮时，围观的人也会跟着哼几句，或者翩翩起舞，一派温馨和谐的氛围。 最为普遍的娱乐活动是，在自家的门口打扑克、下象棋，特别是象棋档更是热闹非凡，因为老街的男女老幼，会下象棋的大有人在。不论是在圩上唯一的理发铺，还是市场或者居民家门口，只要象棋档一开，参与的、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 老街朴实无华，民风淳朴。街坊邻里以诚相待，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每每遇到红白事情，基本不用主人开口，大家都会抽空 前来 帮忙。当时，大家“一穷二白”，但街坊之间互相帮忙，从来没有人考虑要报酬，全是 “义务劳动”。我家的铺，是经祖父及我父亲购买的，到我读初中时，已破烂不堪，岌岌可危。我们全家节衣缩食，决心将房子拆旧建新。于是，需要预制一些水泥构件。由于实在太穷，预制构件也分多次进行，攒了一点钱，便预制一部分。这项工作是繁重的体力劳动，比如扛水泥、搅浆等等， 自家人的 力量是不够的。因此，每次预制构件时，好几位街坊闻讯前往帮手，有时还挑灯夜战，到深夜才收工。但当母亲煮了白粥，请街坊吃时，他们往往婉言谢绝，使我们全家人感动无比！ 老街兴做农历节。年例、元宵、清明、五月初五、七月十四、中秋节、重阳节、冬至、除夕、春节……每逢节日大人们忙碌，小孩子欢天喜地。每到节日，大家都专注节日的事情。不管多穷的人家，都杀鸡或杀鸭，大家一饱口福。至今难忘的是，各个农历节各具特色。例如，五月初五家家户户杀鸭，七月十四做簸箕炊，冬至包粽子等，内涵丰富，热闹非凡。每逢节日，妇女们自然而然成为 “主力军”。一大早，她们就起床了，木屐声 “的的得得”，宁静的老街被她们唤醒了。不过，街坊邻里没有人有半点怨言。她们有的挑水，有的买肉，有的串门。现在，回想起来，每到节日，妇女们是十分辛苦的，起早摸黑，忙碌大半天，以致腰酸腿痛，但她们毫无怨言，乐此不疲，体现了传统女性不怕苦、不怕累的美德。 北京人喜欢 “侃大山”，而老街的人却喜欢聊天，这也成了老街的一大特色和传统节目。当时，由于在繁忙的劳作之余，人们没有什么好去处。于是，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聊天，以打发时光。夏秋季节，天气炎热，老街的居民在忙完家务之后，从家里搬来咿呀作响的椅子或者长凳，摆放在家门口，有的手拿葵扇，有的拿来水烟筒，个别 “斯文”者捧着一杯水，聊天档口也就开张了。聊天的内容天南地北，海阔天空，无所不谈。当然，谈得最多的工作 （生产）生活的事，也不乏拉家常，或者张家长李家短之类的事情。 如今，老街已很难找到 “古”的踪影，那古色古香的城门口，早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被拆除，最能证明她 “老”的是，依然存在的护城墙…… 改革开放写春秋，天翻地覆慨而慷。如今，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在青少年眼里，老街已落伍了，对这条记录着桑沧历史的老街、老年人老土的生活方式，一些人慢条斯理的传统习惯，表露出不以为然甚至不屑一顾。老人们蓦然回首，老街有的居民已卖掉祖屋，到县城、去特区，或者到省城安居乐业了。这些具有 “树高万丈，落叶归根”观念的老居民对一些后生们的做法也不屑一顾：老街人地两熟，悠然自得，休闲方便有什么不好？ 我出生在老街， 长在老街， 对老街一 往情深。我常常梦见 老街，梦见老街的街坊邻里，梦见 老街的 点点滴滴， 尤其是那淳朴的民风， 以人为善的传统， 互相关爱的 美德。我想，一个 古镇 保留了这条老街，也就是保留了历史， 保留了民族特色， 保留了一部 教材。不然的话， 圩镇的今昔就失去 了对比，没有了反差，也 许让人们不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