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元宵节

“我们乡下过元宵节，最是热闹，要比大年初一还要热闹呢！”每逢元宵佳节，婆婆总是这样说。 婆婆住在城里已经三十多年了，还是忘不了乡间的习俗，每到元宵节那天，总要走进厨房去做元宵。她端出一大锅热腾腾、香喷喷的元宵来 ，放在桌上，在热气袅袅上升之际，婆婆就讲述她在乡间过元宵节时的热闹情况。 农历十二月下旬的时候，乡间各家各户都为庆祝元宵节而忙碌。最忙的要算是生产队的队长，他取了一些生产队里赚来的钱，要为去年曾有孩子出生的村户准备红包，也要购买布料，缝制小红布袋，还要写上祝福的语句，更要走到集市去雇匠人烧制陶瓷娃娃。村民们则忙于办年货，而那些在去年曾有孩子出生的村户，还要忙于编织灯笼，待到元宵节那天，高挂在大门上，以示添丁之意。 婆婆说，假若生下来的是个女孩，她的父母只会按照惯例，慢条斯理地扎盏平淡无奇的灯笼。假若生下来的是个男孩，情况就大不相同，他的父母就会不惜任何代价，竭尽所能，干劲十足地编扎，务必编扎出一盏又大又华丽的灯笼来。 婆婆还说，有一年王家的大嫂生了一对双胞胎，门前挂了一双大灯笼，远远望去，犹如房子添了一双大眼睛。能挂一双大灯笼的，十多年来就她一家，因此王家的大嫂每每以此自夸，常常摆出一副神气十足、好不得意的模样。 元宵节当日，生产队的队长走到门前挂灯笼的村户去，派发红包，说是添丁“发”财，当天晚上，各家各户吃过元宵后，都纷纷齐集在家族祠堂前的广场上。这时，生产队的队长已经在祭案上放满了陶瓷娃娃，共一百零八个，背部都分别记上号码。其中五个，精心烧制，色彩鲜艳斑斓，人物造型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那头戴紫冠、身穿黄袍的是帝君，身穿红袍、手执白笏的是文丞，身披盔甲、手持戈锏的是 武尉，迷目大笑，手抱婴孩的是添丁，捧腹大笑、脚踏元宝的是发财，这些合称尉“五宝”。余下的一百零三个，通体桃红色，全是孩童造像，个个光头赤足，胸前刻了个"安"字，叫做平安儿。 生产队的队长看见村民齐集，就发给每人一个小红布袋，布袋上印有梅花图案，四边用丝线密密缝合，要打开它，就得把小红布袋整个撕破，说是破“霉”气，布袋里装着纸条，写上祝福语或者写上号码，而那号码正与那一百零八个陶瓷娃娃背部的号码一一对应，谁的纸条上有号码的 ，谁就可以领取那号码对应的陶瓷娃娃。谁的纸条上写着祝福语的，谁就得不到陶瓷娃娃。 原来那些陶瓷娃娃，是好兆头的象征，取得帝君的表示他来年事事顺景，从心所欲，取得文丞、武尉的，表示他来年得遇贵人、丰衣足食，取得添丁、发财的，顾名思义，当然就是表示他来年添丁、发财，取得平安儿的，表示他来年阖家平安。所以，村民们都想得到陶瓷娃娃，其中的五宝，更是他们所渴望拥有的。 正因为如此，每当队长一声令下，村民们都纷纷“破霉气”，急不可待地要翻看自己的纸条，看看到底是号码还是祝福语，一发现是号码的，就争相奔到队长面前，取那陶瓷娃娃，看看是不是那梦寐以求的五宝之一，倘若是的话，就高兴得大叫大嚷，欣喜若狂，笑得半天也合不拢嘴，好像从此就真的事事顺景，从心所欲似的。 婆婆说，有一年公公得了“添丁”，第二年就真的生下父亲。公公为此编扎了一盏大灯笼，还特地租了画师，在灯笼上绘龙画凤呢！ 每次元宵节，婆婆总爱这样细说一番，从不间断，她每次娓娓道来，我们都静静聆听，听了也有十多遍，但依然爱听，从不生厌，就像是个孩子头一回听故事般新鲜有趣。婆婆的元宵故事，年年如此，岁岁如斯，内容从无增减，见她记性依然强，声音依然亮，身体依然壮，我们都感到快慰欢畅。 年年元宵，今又元宵。耳畔仿佛已响起婆婆的话语：“我们乡下过元宵节，最是热闹，要比过大年初一还要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