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看花

未及弱冠，我即流浪。在漂流的旅途中，我曾遇见了不少女性，她们就像一朵朵绚烂的花儿，娇艳了我原本灰色的南漂日子。 那年的初冬，我和一帮工友前往海南岛的亚龙湾打石头，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青春萌动的心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憧憬和渴望。 我们在湛江等车两天。闲着无事，我就一个劲往赤坎的新华书店跑。那时的新华书店在寸金桥附近，门口有两棵高大的梧桐树，满树绛色的叶子煞是好看。当然好看的还有书店的姑娘们，其中一位苗条的少女让我暗暗喜欢，这姑娘身子单薄，手脚细长，透着一种弱不禁风的韵味，是现在流行的那种骨感美人。那时书店售书，店员隔着柜台一本一本往外拿，拿多几次那服务员就一脸愠色。可这骨感美人却不愠不怒，脸上始终是一种淡淡的浅浅的微笑 ，带点羞涩，带点腼腆，那细细的眸子流露着纯洁和童真。我坚持让她一本一本地住外拿书，装模作样地左翻右看，“嗯，这本不好，拿上面这本看下 。”“这本也不好，请拿靠边的那本。”其实哪本都好，就是荷包不好。不论我怎样折腾，这女孩子脸色始终是温和的，小小的尖尖的脸儿始终挂着一层薄薄的笑意，让我的心里慢慢地生出一些惭愧来。 我带走了一本《闪闪的红星 》，也带走了一个美好的记忆。几年后，我考上了寸金桥附近的一所学校，到校后，我曾多次跑到那间书店去，希望能再次感受那份纯真和腼腆，可惜门口的梧桐叶子红了又红，却始终没见到那双狭长的眸子。 第二朵花儿盛开在海安。我们在海安住了两晚，第三天，大家候在码头等船过海，因台风的阻滞，已等了几天等得心情烦躁的人群乱哄哄的。这时一个穿绿军装（没有帽徽、领章）的女孩闯进我的视野，她手拿着一个电喇叭，指挥、疏导人群：“旅客们，我们马上就要上船了，请排好队，不要急，不要挤，一个跟好一个。”“喂，你们几个请往左边靠一靠，不要堵住上船的通道。”说来也怪，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他们都听从这个女孩的指挥，背着提着自已的行李缓缓而有序地通过跳板。我远远地注视这个姑娘，那身稍为狭窄的军衣让她更为丰满，风吹乱她的鬓发，卷起她的衣襟，但更让她显得英姿挺拔，让人生慕。 认识另一个叫小李的女孩已是一年后的事了。这时我已在乐东县的卡法山修路，不幸染上了疟疾。山上无药，只好下到乐东县城就医，就住在一个小招待所里。小招待所的人不多，其中一个叫小李的姑娘长得很漂亮，那双眼睛特明亮，那年她该有二十多岁了吧,正在光彩照人的年龄，秀气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两条长长的瓣子，瓣梢处又绾结着两个麻花。下午3时，正是疟疾发作的时候，我全身发冷颤抖着走进招待所。正在服务台埋头工作的小李姑娘一眼瞥见了我，忙站起来：“你怎么啦？”我说：“我打摆子。”“快，你先到房里躺下，回头我再给你办住宿手续。” 我在这里住了五天,上午跑医院打针、拿药，下午蜷缩在床上继续发抖，冷完后就发烧。也多亏了小李姑娘，端水拿药，细心而周到。这姑娘还特别地精明、干练,有时，我从窗口望出去,发现她手中在干着活儿，嘴里在和别人说话，可眼睛又瞟着别处，一闪一闪的，心里肯定又在想着什么了。五天后，我向小李姑娘告别，感谢她的照顾。小李姑娘正在院子里劈柴、生火，,她说：“谢什么呀。回去记住要服药，下次来还住这里吧。”话一说完，眼睛又盯往别处了。 说说印象最深的这位女人吧。这年的夏天，我又回到崖县,在三亚码头装卸。我们住港务局的宿舍，早上乘装卸的解放牌卡车出发，晚上再坐车回来。港务局有一帮家属也在码头干活，早晚也搭我们的顺风车。这帮女人中有一位姿容出众的少妇，高个头，那皮肤又白又细又滑，不是有个成语叫“肤若凝脂”吗，那就是，而且她身材曼妙，玲珑剔透。虽然工作劳累，但这位少妇的脸上总浮现一种叫做愉悦的东西，晚上收工，她和女伴们就像一窝归巢的鸟，一路吱吱喳喳，笑声不断，让我们这些劳累一天身心疲惫的男人心情也开朗了不少。 这天黄昏时分，我们从码头归来，车子刚转上正街就被拦住了，大街上一溜警察，戒备森严。一问才知道，来了一位中央大员，难怪这么夸张。后面的车子一辆一辆被吆喝着靠边站了。走是走不了的了，我们只好靠着车厢边干等。十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嘶鸣着迎面开来，后面一长溜的小车鱼贯跟进。非常不幸，这天下午刚下了一场大雨，路中一个大坑盛满了水，那辆警车呼啸着经过我们的解放牌卡车时，坑里的水突然飞溅起来，不偏不倚，那水花兜头兜脸全淋在车厢外侧那几个女人的身上了。最惨的就是这位少妇了，她个高，又刚好身体往外倾，这下可好，浑身上下浇得湿透。天热，她本来穿得就单薄，这下那薄衫薄裤就全贴在身上了，身上的所有曲线，高耸的胸部、纤细的腰肢、殷实的臀部，一是一二是二纤毫毕露了。我们这些毛头小子平时哪有这么认真这么真切地看过女人的身体呀，这下可都看傻眼了。这女人一脸地尴尬，一手擦脸，一手扯衣，脸色绯红，口中直嚷：“难看死了，这下难看死了！” 回望原本充满艰辛的南漂岁月，心里却有着一缕一缕的暖意流过。只因那一朵朵的娇艳花儿，为我灰色的回忆增添了一笔笔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