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赏了我一窗秋雨

■王侏晓
　　这一场台风尽管没有光临粤西这座小城，却赏了窗外一夜不间断的秋雨。我凌晨三点就醒来了，躺在床上听风听雨，听不远处山林风雨洗刷黑夜。
　　与孩子谈论深圳，是因为那个年轻的特区城市举行40周年庆祝大会。我笑着对孩子说，真够幸运的。而说完这句话后，却勾起了我对深圳的无尽追忆。
　　其实，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已踏足那个燃亮无数青春的新辟城市。
　　我忘不了与同学拿着一张地图，行走在深圳的大街小巷，逐家工厂或公司询问招不招人，屡屡碰壁却又从不放弃；忘不了未找到工前因无地方落脚，迫不得已地到老乡的建筑工棚暂住，却又夜夜不敢入睡，怕查暂住证的人上门查“三无人员”而被处罚；忘不了接受同行的同学建议，不如先来个骑驴找马，跟老乡学做不锈铜电焊，解决吃住问题再说。殊不知，不出三天，我却被电焊强光伤得双眼红肿，到医院打了几天点滴后，再也不敢尝试了。
　　我忘不了到深圳影剧院看完午夜场后，回到公司时大门早已紧闭，正准备在附近公园的凉亭里猫着过一夜，却被巡逻治安员遇见。当中一位带有潮汕口音的人将我的身份问了个遍后，对我说了一句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的暖心话“夜里外面不安全，回到市场去，那里有通宵忙活准备早市的人，随便找条长椅，可以迁就过一夜”。当时，我就知道自己又遇上了好心人，能遇上好心人也是一种福气。
　　我忘不了下班后，骑着自行车，沿着长长的深南大道到华强电子厂旁的夜校上课，每天重复着长达三年的两点一线的半工半读；忘不了来自五湖四海而自从分开后再也没见过面的工友，感恩当年他们对我的帮助和包容，没有他们的支持，我做不到主管那个位置；忘不了公司那个叫仪姐的香港老板，因为我要上夜校，给予我诸多便利，还腾出一间房来让我单独居住；忘不了在流水线上通宵达旦的加班，忘不了难得遇上个休息日却在宿舍睡上一整天的痛快，忘不了那个因操作不当而被啤机啤断三只手指的韶关胡须佬阿龙，忘不了打了半年工后最后选择回家乡复读而考上心仪学校的徐闻靓仔阿春，忘不了在我也忘记了自己生日的时候，工友和老乡到我宿舍带来的惊喜，使得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与深圳，有着太多太多的忘不了。正因为忘不了，在与孩子谈论深圳后，整整一天，脑海都在回放自己与深圳的过去，越放越清晰。正因为忘不了，今年“双节”，孩子说不想在回家路上被挤成沙丁鱼时，我马上决定与身边那个老太婆到深圳与孩子团聚过节。正因为忘不了，当我在奔向深圳的路上，望着对面高速路蜗牛般爬行回家的探亲车龙，又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那些年每逢春节回家塞车时归心似箭的心情。
　　到了深圳的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地要求孩子带我挺进市区。孩子居住的光明区有高铁直达福田。到福田后，我执意要步行。一路上，我不断地对孩子说，当年我在哪里做过什么，对哪个地方印象深刻，哪里有什么标志建筑，但找来寻去，我口中说出的物件啥也见不着。我极想找到当年曾经在一道小桥边留影存照的香蜜湖公园，但问了好多人，找了好久还是找不着，心底不免有些失落。
　　那时那刻，我才记起，毕竟我离开深圳快三十年了，尽管这些年到过几回深圳，但并不逗留，甚至是路过。快三十年了，我早已头发花白，更不用说深圳许多东西都已物是人非，要不人们怎么称深圳速度呢！是啊，城里新建的高楼，我无法统计也不想统计，就连长长的深南大道两旁和中间隔离带也是园林式的绿化了，我统计得了这样高速度的变化吗？幸好深圳市政府耸立的孺子牛还在，依然精神百倍地引领一方人勇敢向前、开拓创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雕塑，马上让我找回了多少自己曾在这片土地上打拼过的影子。好在那里到处都是自成一景的景致，一个连着一个地向我挥手示好，让我心花怒放地将手机相册喂了个饱，很快地就消除了心中对找寻记忆却未果的遗憾……
　　天哪，我怎么总掐不断对深圳的回忆？就像窗外的秋雨，无论怎掐也掐不断。这雨，不大也不小，却又不是缠绵的那种，下得痛快而不过分，下得尽兴且恰到好处地适合追忆。我感觉这雨就是上天特意赏给我的，好让我在风雨节奏中，躺在秋夜怀抱里，又一次地回忆自己与深圳曾经的缘分。
　　感谢这一夜不间断的秋雨，就以此与我曾经结缘的深圳轻轻地作这些浅谈吧。感恩生活在这个时代，才能看到深圳的发展正在一天快过一天地提速。
　　我打心底再一次隔山隔水地祝福深圳，也默默地祈祷这个高速度发展的示范城市给我的孩子带来更多福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