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春风杜若香

□水荷
　　不知不觉，已是暮春初夏。天气异常好，天空蓝得洁净通透，没有一朵多余的云，恍惚间以为是一片湖泊镶嵌在天上了。
　　有新鲜的蝉鸣从树上掉下。阳光就那么慵懒地、肆无忌惮地从树梢中挤进来，留下一地的斑驳。
　　她站在窗户边上，盯着窗外那一片耀眼温暖的光，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夏天，那个披洒着一脸阳光的少年，英姿飒爽、深情款款地站在柔软的南风里，灿烂地对着她笑。
　　她，长发及腰，一身白衣长裙，裙裾飞扬，美目顾盼，含羞带怯，恍若一朵半开的茉莉，芬芳旖旎，诱人甜美。一切让人感觉迷离恍惚，仿佛微醺半醉。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她忍不住喃喃自语，脸上的红晕像一片火烧云，更像正怒放的海棠，巧笑嫣然。
　　他眉心的笑意泛滥成一片桃花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他几乎脱口而出，别人都说，最美好的爱情在《诗经》里，果不其然。
　　如此良人良辰美景，仿佛“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那一刻，天地黯然，阳光失色，时间停止不前。多想“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年少时，仿佛一句承诺就是一辈子。多年以后，仍感觉回忆是有香气的，像一壶陈年的玫瑰酿，醉人心魄，不经意间便在岁月间弥散，温润着似水流年。
　　此时，一曲二胡演奏的《水莲》传来，犹如天籁之音，仿佛看到那个清荷一样洁净美丽的女子，一尘不染，袅袅婷婷，正幽居在岁月深处，款款深情地绽放着婀娜的香气。
　　她在悠扬的乐曲中，微闭双目，想起那年那月，那个采花的少年，如此深情，如此阳光。还有他俩一起编织的爱情故事，就像初夏里开出一季的春光，特别美，又特别飘摇，不真实却醉人。
　　她不由得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句唐朝诗人刘禹锡的句子：“城边流水桃花过，帘外春风杜若香。”
　　青春，爱情，多美好，对于那个少不更事，情窦初开的少女而言，它们就仿佛一杯极美的鸡尾酒，浸染着岁月的经脉，让你一生都回味无穷。
　　人到中年，可供失去的越来越少，回忆就越显珍贵，那些年少时的或浓抹重彩，或云淡风轻，都成了无数黑夜里的一道最亮的霞光。
　　四十岁的女子，少了少女的青涩张扬，像一株沉默坚韧的紫荆，恬淡从容。她想起他曾经的诺言，“我想牵着你的手，下雪的时候把你搂在怀里，一起喝酒，一起唱歌，然后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此刻她从沉睡中醒来，斜阳已暮，细雨轻触微凉。夕光淡淡透过缠绕的古藤，流年悄悄绽放如花的芳华。一杯清茶，苦涩的甘甜在唇齿间流转。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春风无骨，柔里漫卷桃花的馨香，犹如一池碧水上回荡的层层涟漪。窗外古藤作烟萝，梧桐铺展着流年划过的痕迹。
　　望着沉翳的天际，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低语：“相依相守，直至白头。”此时的她面若桃花，只闻“帘外春风杜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