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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晚报 第2018-11-01期 第19版:最解密

天堑通途

——关于南京长江大桥的 50年记忆

  一桥飞架南北
  工程施工一波三折,处处自力更生,也让南京长江大桥创造了中国的许多第一。
  大桥需要特种钢板,可是中苏关系破裂后,对方提供了第一批钢材后就不再提供。彭敏打报告,要求购买美国的特种钢,号称“万能用件”。毛泽东批示说:“世界上哪有什么万能,只不过用途多点。这没什么神秘,我们自己也能生产。”
  国务院要求“鞍钢要不惜代价生产出建造南京大桥所需钢材”,这使得一批人才专门从事研制工作,连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都没有懈怠。1963年11月,16锰低合金桥梁钢批量投产,其强度比武汉长江大桥用的钢材提高了30%,解了南京大桥的燃眉之急。这种钢材至今仍广泛应用于桥梁船舶。
  在新纪录中,尤其以浮式沉井技术最有特色、最具开创性,也难度最大。而设计师参考的资料只是一本美国杂志,上面的一篇新闻报道,简单介绍了1937年用这种方法建成了金门大桥。
  确定使用沉井技术后,主持大桥现场设计的曹祯代表大桥局,向曾帮助中国设计武汉长江大桥的苏联专家西林介绍了这个方案。西林听完介绍后,拍着桌子说:“你们这样是肯定不行的,沉井技术根本不适用南京长江大桥。多瑙河上用过这种技术,就失败了。”
  西林的意见虽然得到了充分重视,但多次试验之后,我方仍坚持自己的方案。若干年后,当西林再次见到曹祯时,拍着曹祯的肩膀说:“过去我给你们当老师,现在你们是我的老师,你们的水平已经超过了我们。”
  浮式沉井的实践运用,解决了在深水软弱岩层上修建大型基础工程的一大难题。此后,多座国内外特大桥梁基础施工中,都采用了这一技术。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南京长江大桥工程局几乎半数的机关工作人员都接到了前往武汉“接受再教育”的调令。临走前,局党委书记杜景云攥着陈昌言的手说:“我把南京桥交给你了,如果质量有任何隐患,那就唯你是问。”陈昌言成为南京长江大桥的最后一任总工程师,可谓是“临危受命”。
  在特殊时期,杜景云为什么把工程交给了陈昌言?因为他特别认真。
  南京长江大桥共有150多万个铆钉,铆钉连接工艺就出自陈昌言的创意。据其小儿子陈宗俊描述,这种办法就是在桥上点鼓风机的炉子,把生铁烧红,这边甩上去,那边工人接过来就迅速插进去,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无缝焊接技术。虽说是土办法,但150万根铆钉最终把长江大桥的钢桁梁结结实实地联结在一起。
  架梁的两年多时间里,陈昌言几乎每天在梁上爬上爬下,来回巡视,督促质检人员认真检查,并时刻提醒工人:铆钉要烧红烧透,进孔要正,开裂弯曲的一定要重来。
  如今历史已经证明,正是由于认真,近半个世纪来,桥上150多万个铆钉返修率极低,几乎可以不计。
  1966年年底,正是大桥即将合龙的关键时刻,而就在那个时候,建桥职工分成两派互相“武斗”,大桥工地陷于混乱。
  “造反派把公章都夺走了,没有什么机关领导了,在大概一年的时间里,银行就认陈昌言的小方章。我父亲也是胆战心惊,把小方章挂在身上,你要抢也抢不走。”陈宗俊说。
  大桥建设的领导者组织者,就是这样,一边挨斗,一边工作。即使外面闹得再乱,工程也未停工。
  周总理得知大桥建设者“武斗”的消息后,立刻指派谭震林副总理负责处理此事,时任南京军区司令员的许世友对大桥工地实施了“军管”。正是这个契机,使得最年轻、资历最浅的工程师常荣五成了设计组负责人。
  常荣五今年已经85岁,回忆起这一段,也觉得匪夷所思。他当时大学刚毕业,仅仅因为出身好,来南京比较晚,斗争时哪派也没参加过,就得到双方的一致认可,成了“军管”后设计组的头儿。
  1967年8月16日,南、北两岸的钢梁同时安装到了4号墩,钢梁合龙在即。可一大早,便有数辆大卡车呼啸而过,不知道到哪里去“运动”了。负责钢梁施工的方秦汉工程师担心起来,他嘱咐常荣五说:“小常,今天钢梁合龙,你一定到现场盯着,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常荣五到了桥上,数了数,当时他这一侧的钢梁上只有17名工人,几乎是清一色的老工人。大家都聚精会神紧张地工作着,工作进展非常快。老工人清楚,在悬臂最大的状态下,不能有6级以上的大风,必须争分夺秒。
  这一天,常荣五和老师傅们一样没喝一口水,没有一刻离开现场。当最后一根杆件吊装就位时,常荣五看着现场的17名老工人,泪眼模糊。“这些人就是中国的脊梁!国家的希望!”几十年后,对记者说这些话时,老人再度哽咽。
  “两岸工人会师,互相拥抱,高兴坏了!”任发德从高处俯拍和水上仰拍,用镜头记录下了一桥飞架南北的这一刻。
  1968年8月中旬,铁路桥架通。首次试车时,司机说:“陈昌言不坐车头,我们不开火车!”陈昌言闻听,毫不犹豫爬上载重火车头,对这座大桥的质量,他最有信心。
  可叹的是,陈昌言不久就被送至沙坪干校,直到1983年才第一次登上通车后的大桥桥面。1985年,我国首次评选国家科技进步奖,《南京长江大桥建设新技术》荣获特等奖,陈昌言作为主要七名获奖者之一去人民大会堂领奖。从北京回来后,他又再次去看了大桥。
  1991年,陈昌言逝世,按照他的遗愿,家人将他安葬在浦口的象山湖边,正对着长江大桥。
  28天建成桥头堡
  南京长江大桥上最吸引人们眼球的,无疑是那巍峨矗立的南北桥头堡。正如课文里写的,有工农兵雕像,有三面鲜艳的红旗,还有纯洁素雅的白玉兰灯。可是在大桥的档案里,有一张南京长江大桥最初建议方案效果图,在最初的设计里,桥头堡是中国传统的楼阁,古色古香。
  东南大学(原南京工学院)建筑系教授钟训正透露,1958年桥头堡设计征集了很多方案,送到大桥局的就有58个。而在最后呈送中央的3个方案中,有两个是他的作品,分别是“红旗”造型和“凯旋门”造型。最终,周恩来总理亲自审定了象征着人民公社、大跃进和总路线的三面红旗的方案。总理还对三面红旗方案作了两点指示:“一是红旗的颜色要鲜艳,二是要永不褪色。”
  这要求听起来并不高,却把建桥人难住了。如果用涂料,历经风雨就会褪色。准备改用红色瓷砖,但到景德镇一问,自有瓷器以来就没烧出过鲜红色的釉彩。最后还是依靠群众智慧,在青岛找到一种玻璃砖,保证了鲜红的颜色。
  相对于设计,桥头堡更神奇的地方在于,施工仅用了28天。
  “军管”后,许世友下了死命令,要求确保在1968年国庆实现铁路桥通车,1969年元旦完成公路桥,这比原定的方案分别提前了三个月、七个月。
  负责桥头堡结构设计的常荣五介绍:堡体大,相当于民用建筑24层楼高度;层次多,连夹层计16层;材料用量大,南北桥头堡共用木材2400立方米,钢筋419吨,混凝土3020立方米。按常规算,最快也要九个半月。
  更麻烦的是,由于桥面是后来加宽的,桥头堡必须重新设计。接到命令后,所有设计人员不眠不休,用一个星期出齐了几千张图纸,此时已经是9月2日,离预定的建成时间还有28天。明明不可能的任务,但又是必须按时完成,如果通车后再建设桥头堡,就难保铁路安全了。
  由于时间短、要求高,许世友提出“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机械给机械”。当大桥局的领导提出人力仍嫌不足时,他当场拍板,调威名远扬的“临汾旅”和所属装备加入建桥大军。
  最后28天的大会战,大桥建造者近万人,又有10多万名志愿者从全国各地涌来,“到大桥去义务劳动”成为当时最光荣的事。曾参加施工的肖保余老人回忆:“当时的情景非常壮观,不管白天黑夜,桥头堡上都是火光四溅,和放烟花一样。”这种热情创造着奇迹,仅在通车仪式的前一晚,就有近万方木材的脚手架被拆下来。
  为了赶工期,桥头堡采用立体施工法,也就是多道工序同时施工的办法。常荣五担心建筑质量会出问题,从庆典回来,他就爬上桥头堡,果然发现许多裂缝。其后,他和十几位同事带上放大镜,把桥头堡的混凝土结构部分从下到上认真地查了一遍,修补了大大小小共计200多条裂缝,没有给大桥留下安全隐患。
  1971年,当罗马尼亚总统齐奥塞斯库对大桥赞不绝口时,周总理很坦率地说,我们的大桥不是那么十全十美,桥上就出现过裂缝嘛!“没想到这件事不但没被隐瞒,而是通了天。”常荣五说,后来他才知道,所有有关大桥建设的细节都会报送到总理的案头。
  (中)
  (据《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