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声声

马亚伟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呢？家家户户传来捣衣声，格外有种劳动的充实感，尘世烟火中的质朴与踏实，就这样真实而温情地传递出来。
　　洗衣声声，敲出了凡俗生活最真实的面貌，也敲出了生活的种种滋味。我觉得越简单越原始的劳动，越能体现人的基本愿望，我们通过劳作让生活更美好。劳动固然是艰辛的，但带给人的愉悦感和满足感也是其他活动无法替代的，难怪古人在劳动中要舞之蹈之，歌之咏之。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我的印象中，洗衣是非常有场面感的，充满了欢声笑语。小时候，村北的小河还有浅浅的流水。水很清澈，潺潺流淌着。我经常跟着祖母去河边洗衣服。每次去洗衣服，祖母都是愉快的，脚步快得像要飞起来，仿佛去赴一个盛大的集会。可不就是嘛，全村的妇女全都聚集于此，她们一边劳动，一边大声说笑。三个妇女一台戏，全村妇女大聚会，场面真可谓壮观。李婶一边在石板上搓着衣服，一边高声说着：“我家那口子，衣服穿十天半月才洗一回。他在城里上班，听说城里特别干净，连尘土都没有呢！”大家开始取笑李婶整天把“我家那口子”挂在嘴边。李婶不恼，羞答答一笑，使劲抖了抖手里的衣服，然后放在河水里漂洗。她一遍遍漂洗，还不忘把从“那口子”嘴里听来的城里新鲜事“广播”一遍。那边王大娘也不甘寂寞，张家长，李家短，说起村里的故事如数家珍，说到兴奋时，她手中洗衣的棒槌敲打得更起劲了。捣衣声，说笑声，流水声，还有乘兴而歌的声音，久久回荡着，好不热闹。热闹的洗衣场面，带给我最初的感觉是，劳动是件快乐的事。
　　我上了小学，村边的河水早已干涸。村民用机井浇地，每当有人浇地时，我们几个女孩子就飞快地收拾几件衣服，跑去机井边的水渠洗衣服。那水清凉凉的，双手浸到水里，感受到来自土地深处的温度。我和伙伴们把洗衣服当成游戏一样，说说笑笑之间，衣服都洗好了。我们在水边嬉闹一会儿，唱着歌回家。鸟语声声，水流声声，洗衣声声，童年的一幕幕留下永恒的回忆。
　　多年过去了，家里早已买了全自动洗衣服。我有好几年不手洗衣服了，好久没听到过洗衣声声了。洗衣机轻微的“轰轰”声，总让我忽略了那是在洗衣服。时代在变迁，我们从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虽然轻松了，却总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我们失去的是什么呢？应该是一份劳动的愉快和诗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