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乡下“吃新米 ”

李进兰
　　周五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就被母亲的电话吵醒了。母亲让我带上孩子们回家“吃新米”。
　　在我的家乡，每年的九月份，都有“吃新米”的习俗。所谓“吃新米”，就是第一餐吃新收获的稻米。吃新米时，人们还要买些肉、鱼等上好的菜来吃。但是，这几年吃新米，母亲不再准备“大鱼大肉”，山野味道却成了她的家常菜。
　　第二天，我们驱车回家。一进家门，我就寻着记忆里的香味，急忙走进厨房。母亲走到我身旁，说：“别急！亲手做出来的米饭才香呢！”于是，她递给我一个袋子。我随她走到了晒场，把稻谷装满袋子，又送到碾米房去碾。我手捧着从机子里碾出来的稻米，粒粒稻米如珍珠般晶莹剔透，一股清香灌入鼻腔。我迫不及待地想用电饭煲来煮，母亲不许。她说，新米要用锡锅架在火上煮才好吃。我心里笑母亲：都啥年代了还用锡锅做饭！
　　母亲让我看着锅里的饭，她又上灶房忙开了。我慢慢地加大火力，锅里的水开了。米粒随着水的翻滚，上下跳跃着，阵阵浓郁的香味争先恐后地从锅盖边缘挤出来。我流着口水，一次又一次地揭开锅盖，可那些米粒就像调皮的顽童般故意撑着硬硬的“骨头”。我不禁想起小时候，每次煮米饭，我和弟弟各自捧着一只大碗等候在锅边的情景。
　　那时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吃的粮食主要是玉米面，还常常青黄不接。新稻的收获，是我们一年中最迫切的期盼。于是，吃新米的前几天，我和弟弟早已把最大的碗给藏了起来。到了吃新米的那天，我们就守在锡锅旁，使劲闻着米香味，生怕它跑到别人家里去了。待到米饭熟时，我们顾不上烫，装上满满一大碗，就着辣子酱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那场景每每忆起，真是又甜蜜又苦涩！
　　正想着，母亲的菜上桌了，这边锅里的米饭也熟了，孩子们早已守候在桌边。看着锡锅里的米饭，他们新奇不已。闻着锅里的饭香，看着满桌子叫不上名的菜，他们那么急切，又那么忐忑。见大人们吃得津津有味，他们也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没想到越吃越香，米饭添了一碗又一碗，每盘菜都被扫个精光，最后还缠着外婆问菜名和烹炒方法。
　　随着生活慢慢地改善，我对“吃新米”已不再期待。“吃新米”的习俗，在一些地方已渐渐地退出了人们的生活。可每年收获新稻时，母亲总要叫上我们回家“吃新米”。我劝说母亲，年纪大了，不用这么麻烦。可母亲说，每年吃了新米，来年才能风调雨顺、人畜平安、五谷丰登。用锡锅做饭，是要让你们不要忘记那些艰难的日子，珍惜今天的好日子。也想让孙子女们，真正尝尝“烟火”般的味道。
　　看着母亲被岁月染白的头发，我泪眼模糊。无论时光如何变迁，日子如何远逝，她那沉甸甸的关爱犹如涓涓溪流般流淌在我人生的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