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沧桑

霍桑写过一部幻想的哲理小说，名叫《大卫·斯旺》。他把命运浓缩在瞬间，让人生出无限感慨。 ２０岁的大卫·斯旺从乡下赶往波士顿，到他叔父那里去站柜台。那是一个夏天，他在半路上又热又渴，非常疲惫。就在一个有泉水和枫树的地方躺下休息。泉水低吟，树枝摇曳，大卫·斯旺很快就睡着了。 就在大卫·斯旺沉睡的时候，一位年长的商人和他的妻子路过，羡慕他这个穷小子，可以无忧无虑睡得香甜。这商人的独子死了，除一个远房亲戚外，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那夫人几次犹豫：要不要叫醒他？要不要叫醒他？还没等商人回答，仆人说：马车已修好，可以上路了。这一念之间的想法，大卫·斯旺可以接近富人的机会，瞬间就消失了。 一个人对财富的错过，常常在不知不觉的时候。 后来，一位步伐轻快的少女的吊袜带开了扣，丝围腰也松了，她弯进枫树林中，发现了大卫·斯旺。碰巧一只蜜蜂在大卫头上盘旋，少女用手帕驱赶蜜蜂，看到一张英俊的脸，突然就动心了，满面羞红。这时要是大卫醒来就好了，认识并且发生故事，邂逅并且浪漫缠绵，那是肯定的了。 “他睡得真死！”少女依依不舍，是带着遗憾离开的。只是这一切，大卫一无所知。 路上不只有鲜花，人生也不全是好运。两个坏蛋来到大卫·斯旺睡觉的地方，起了贼心。从头下的包袱到裤子的口袋，都被他们注意了，甚至掏出匕首做好了大卫反抗的准备。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处境！是一只狗救了他。恶棍们是这样想的：既然有狗，就会有狗主人。他们只好住手了。 财富、爱情、危险，在这一个多小时里轮番抵达。每一个都可以改变他的命运，然而安详沉睡的大卫并不知晓。在大卫看来，不过是一觉消除疲劳，继续赶路这么简单。这一切看在上苍的眼中，却并不言语。 大作家海明威说，他所表达的只是冰山一角，海面以下八分之七的部分，人们都没有看到。对于生活，也是如此。人类的认识其实非常局限。我小的时候，读寓言《瞎子摸象》，觉得可笑。年长以后，才知道相对于宇宙的规律，我们都是“瞎子摸象”，即使瞪大了眼，也看不清世界。而地球在旋转，时间在无声地流淌。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对于未来，我们无从把握。有悬念，有好奇，有希望，也有恐惧。未来是没有发生的，是不确定的。对于往昔，我们只能回忆，无法更改。 因未知而神秘，因了解而失望。未知是多种可能的，想象是会展翅飞翔的，思绪可以飘到很远。可现实是冷静的，剥去想象的光环，现实是确定的一种状态。在这个状态，我们看得见，摸得着。我们是在活着。 常听人说，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命运的喉咙扼得住吗？生活一环紧扣一环，看不到和想不到的事侧身于前行的路途，我们能够预见吗？如果事事都只有一种选择，如果命运是既定的并且可以事先知道，生活也许会变得索然寡味。而多种选择的人生，又因为一件件小事情而改变。命运原本是那样的，可是现在却变成这样了，让我们接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