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飘荡的河流（小说)

■刘付德金
　　过山风终究是不放心，从江湖规矩来说，这匪帮做这种打劫行当，当然一般不问雇主的姓名，也不问这劫货的对象为谁，正像他们所秉承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信条，只要有钱，哪管你天皇老子，但一般来说，委托要做这种事的人，也是会主动告知雇主和劫物的对象的，这就叫心知肚明，使托人者和实施者都明明白白，不至于到时心里反悔。联想到来人神秘的眼色，过山风知此绝非一般的打劫越货，一定还有其它目的。他留了个心眼，且自己带队，留下马化开二当家的留守，他带队前往。
　　这一举动非同小可，平时多数行动都是由二当家带队，他留守，这次他却一反常态。
　　“这等小事，哪还用大哥亲自出马，我带几个兄弟走一趟就行，包在我身上，保证脚到事成。”马化开说。
　　过山风还是坚持：“老弟这段时间辛苦了，我许久不出山了，尤其是好久没到海边去了，就当去吹吹海风，活动活动筋骨。”
　　过山风带的人马到了吴川梅菉海口，很顺利上了船，劫了货物，一看是一个个圆圆的大木桶，上面写着“乳胶水”。
　　“‘乳胶水’是什么？”那时，橡胶树才刚开始试种，还未有普及，这帮匪徒当然不知道乳胶水是什么东西。
　　过山风便把船老大捉来审问，他们才被告知这船虽是陈华章群利号的，但却是替高城茂名商会会长江广明运的货，这乳胶水就是江会长的橡胶林中割下来的，运到广州乳胶厂，用来制作塑胶的原料。
　　“啊，原来如此，这是江会长的货，这就明白了当时来人不肯透露要劫货的主家是谁的原因了。”匪徒反应何其快，过山风脑子在飞快转动着，这货不能劫，别说江会长是自己师兄的亲家，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且这江广明口碑极好，广得人心，他儿子江宇飞当年被劫时，二话不说，他就送来五万块大洋，是极讲信用之人。他儿子江宇飞又是共产党官员，同三弟牛筋是好兄弟，一起参加过共产党的暴动，有生死交情。江广明做茂名商会会长后，热心公益，这橡胶林的乳胶生意，听说还是用来建设商会大厦的，是公益事业。要抢劫他货物、置他于死地的人，无非是他生意上的死对头，要不就是那些有权势的人。
　　他立即把劫到的乳胶水，在附近选了一处偏僻的山岭，运到那里埋藏起来，且吩咐任何人不得透露出去，否则格杀勿论，对外只说已经把货抛入大海，掩人耳目。
　　然后，他带了两个精灵的随从，同他一起星夜赶回高州城。
　　事不宜迟，他们必须马上面见江广明。当他们几人敲开高城江广明的屋宅时，已是凌晨四时多。
　　“真是不打不相识，雷大哥的侠义心肠，让我无以感激。大哥保护这批货物，真是对我们商会的最大支持，否则我们损失之大不说，商会大厦也无法启动建设。”江广明知道来人的身份后，真诚地说。
　　“江大哥声名在外，早令雷某惭愧不已。当年冒犯贵公子之事，还望会长见谅，如今日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将功赎罪之事，也算雷某的一点补偿了。”过山风说。
　　“现在你们两兄弟就不要见外了，关键要做好善后工作，处理货物。”江家贵说。
　　一班人商量结果，赶紧把货物挖出来，运到水东港码头，再雇船转运到广州。
　　一桩危机就这样悄悄化解了。
　　商会大厦也得以有足够资金顺利兴建，并于当年底竣工。

28、船运

　　秋日的一天，林晓理对江广明说：“阿爸，最近我老在想船运生意的事，我们家的船只小，就几条小木船和一些竹排，在这百里的江上，运送些小货、散货还马虎对付，要出海到雷州、广州湾、四邑一带就不行，更别说往广州、南洋等远程海线了。我们现在的乳胶水产量在不断扩大，运输能力也要跟得上才行。上次过山风他们抢劫我们的货物，就是利用了群利的商船。我们把船运做大了，就不用受制于人。所以我想扩大船运经营规模，我盘算了一下，有两个步骤，一是可以同陈华章的群利合作，通过参股注资等形式，如果他不愿意，我们则自己干。购进火轮，用机动船，能多载客，后舱又可载物，跑得快，抗风浪，可走远海。我最近想到梅菉拜会陈会长，再上广州考察一下。”
　　江广明说：“你这个想法好，我们船运的业务是要扩大，我们自家的货物现在量大了，本身就要加大运输，况且现在出外经商、读书等的人都越来越多，船运的生意是有得做。只是前往同陈华章洽谈及到广州考察采购设备之事，路途遥远，我这段时间，风湿病发作，走不动，你一个妇道人家，出门在外，我们不太放心。”
　　林晓理说：“阿爸，阿妈，你们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要有什么顾虑、担心。”
　　江广明、周全英终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想叫江家贵随她一起前往，又考虑到贵叔年纪也大了，干脆叫上她妹妹林晓道陪同。林晓道结婚后，在家没事做，做少奶奶，闷得慌，这不，自己的家姐来叫她，要带她往省城，她不知道有多高兴。
　　陆彪可不满意，又没有办法，只跟她说：“你快去快回，不要到处抛头露面。”
　　“就你话多，还要你讲吗？我出去后，你可在家老老实实，可不要到处乱窜、拈花惹草。”林晓道也不甘示弱。
　　林家两姐妹就在鉴江码头上了船，她们都是简单的行李，各提一个藤箱子。
　　她们一路沿江而下，秋风送爽，两姐妹的心情也很愉快，她们很久没那么长时间单独相处了。她们开始了愉快的交谈。
　　姐说：“你同那个老虎在一起怎样？”
　　妹答：“就这样呗。什么都做不成，前些年的革命热情都没有了，意志在一天天消沉，自己已是一具行尸走肉了，他们父母一个劲催我要生仔。”
　　姐说：“生儿育女也没有什么不好，没有女人生男育女，哪来的你和我。我看你倒真是要快点生个小孩子，拴紧你这颗不安分的心。”
　　妹答：“我不想给他生孩子，青春就这般慢慢消磨掉，没有那股热情了。”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姐，姐夫走了，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再找一个回来吧。”
　　姐说：“我不再找了，我就在江家终老啦。他们都对我很好。”
　　妹说：“江家对你是挺好的，对你也很信任。你没有忘记姐夫，也没有忘记江大哥吧。”
　　听到自己的妹妹这一点破，林晓理也大方说：“江家两兄弟都很好，你姐夫实在、顾家，宇飞大哥有理想，为人热情。你也知道，当初我是先同大哥订的婚，后来才同宇跃成亲的。大哥当初逃婚，肯定是不满意这包办婚姻，你姐夫不在了，我现在都成了黄脸婆，更不可能同大哥有什么进展了。”
　　林晓理说到这里，陷入深思之中，心中也泛起淡淡的忧愁。两姐妹一时也没了话题。
　　江风在飒飒吹过。
　　船到吴川梅菉镇后，两姐妹就下了船，先在这里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再乘船往广州。
　　她们住到了镇上的客店。
　　林晓理拜访吴川商会会长、群利号老板陈华章倒是很顺利。梅菉镇不大，就两、三条街，不一会就找到他的商号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