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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日报 第2020-12-04期 第B3版:荔风

母亲的梅江河

  

■许冠华
  我理解母亲的心情,作为梅江儿女,我们为梅江争气,亦为梅江分忧。我们相信明天会更好,就像乡间久传的品牌特产那样顺溜,像“斜岭瓜,乌石莳;博郡粟,联塘女”那样出类拔萃。我们的家乡是那样迷人,知名而富庶。南流的梅江河啊!她是游子心中甜美的歌;是愈久愈浓愈醇的乡情的酒;更是魂牵梦萦的耐读的乡愁。
  啊!我深深眷恋的母亲河,她最是母亲情牵的梅江河。
  ——题记
  最让母亲惦记的,应是家乡村前的梅江河。
  梅江河不知源于何处,只是从上游的小东江与白沙河合水汇流之后就叫梅江河。她自古便是茂南唯一汇水通衢的出海水道,是家乡的母亲河,也是我母亲始终不忘的家乡河。
  她从高山码头算起,就串起沿途很多闻名遐迩的大村场。如文秀、白沙、彭村、联塘、博郡、乌石、斜岭、梅洲,直至吴川地界的衍水、澜石。
  每个村场都有无穷的充满梦幻的与水有关的故事,更流传着两岸人生活的快乐和辛酸的历史。
  这里土生土长的新生代,历来起名多与水有关。他们都认为,临河而居,面水如生。为了与水亲和,起名必五行带水,所以,男孩子叫水生的居多,甚至一个村子就有好几个水生。为了区分,只得连同父亲的名字一齐呼叫,叫起来才不至于混乱。
  我不叫水生,我叫水祥,是母亲为我起的。因为母亲说,我是在梅江河的秋水碧流的季节出生的,所以叫水祥合适。
  那时,梅江下游,塱多田少。丰水期河水滞流,白茫茫一片;枯水期已是秋天了,低地塱草荼花尽开,白茫茫一片。所以,这片多情的大塱被叫作白塱。我就是母亲在白塱打草的时节出生的,所以与河塱有缘。母亲说:就因此,为我起名叫作水祥。希望我能像梅江河那样富美吉祥。
  山水有灵气,也养家育人。大凡山美水美的地方,必然灵气昊然,人杰地灵。虽然梅江历来受洪灾困扰,上游无论哪里暴雨,梅江必然发大水。因为这里地势低洼,四水汇聚;也因出海口海潮顶托倒灌,但这里的静水慢流也为下游形成了厚积河泥的肥美富庶的冲积河塱地,至使梅江下游成了土肥水美的鱼米之乡。倘或除却水患,真可谓人间天堂。
  过去,这里十年九淹,看着平展展的塱田,却无法耕种,只能任由它长塱草。每当秋风萧瑟的时候,塱草熟了。家家户户分地割草,村中无闲人,全都套上草织的手袖套,从早至晚都在河塱打草。这些长满荼花的塱草也叫白茅或黄茅,是烧火或盖草房制作砖篷茅筴的材料。可以留作柴火,也可以卖给砖窑烧制砖瓦。这些草烧的砖瓦优质耐用,不易陈化,经久鲜红如初,是出了名的上等梅菉砖瓦。大凡富贵人家建住宅,抑或建造祠堂庙宇,必用这种砖瓦。顺着四通八达的水运交通,它便成了远销省内外的品牌建材。
  有了这优厚的自然条件,人们在艰难中充满快乐。梅江河是季节河,全是天雨成河,夏肥冬瘦。春夏浊水连天,秋冬又漫江碧透。
  无论春夏秋冬,梅江河都是热闹的。每到雾锁江面的清晨,梅江两岸炊烟袅袅。白色的炊烟连成一片,一丝丝,一缕缕,如素锦如玉帛,飘悠在梅江两岸,伴着鸡鸣狗吠,一派淡定祥和。
  江边的河埠头,全是早起挑水的小媳妇和洗衣的婶嫂们。她们拍打的洗涤声和朗朗的笑声,在江面飘荡。一江春水,两岸和鸣。
  夜渔的小船都回埠了。他们带着一夜的疲劳与渔获的喜悦,迎来了又一个爽朗的黎明。
  这时,母亲把水倒进缸里,拍打着手从锅里捧起一条带着热气的红薯,放到我的衣兜里,把我送至门口,看着我走上江堤上学去。有时,我已走出老远,回头望,母亲还在目送着我朝前走。
  水乡最可贵的是高地,只有高地才不惧水淹。斜岭村就得了地利,靠山面水。虽然耕地不多,但一年四季,春水渔,夏织物,秋淘蚬,冬打草,刻苦耐劳地创造着自己年复一年的生活。梅江两岸,能工巧匠者众。无论结网寻渔,还是泥瓦木匠,或者外出打工事农,都非常优秀。
  历来,梅江两岸的人都有做秧客的习惯,那是打季节工。每年夏插的时候,梅江多发大水,无法插秧。大部分的劳动力就到高州、茂南、化州等地受雇去插秧。成群结队,村过村、户过户地帮人夏插,直至立秋季节才回家插自家的晚造秧。那时,经常插下的秧苗会被洪水淹死,就只能墟日到市场上去买秧回插。这些秧苗很多都是人家插完剩下的,虽然不贵,但往往品种混乱,粘糯不分。但无论如何,能插下都会有好收成,因为水浸区的泥土肥着呢,不用施肥都会收获黄澄澄沉甸甸的稻谷。
  其实,母亲也做过秧客,不过,她多是帮大耕的自家亲戚插秧的。插完秧,总能挑回一担谷米。
  其实,母亲的娘家也是河畔人家。近水的人多会行船,也善水性,所以,她虽然不是疍家女,却会摇船摆撸,更会挂帆行船;会种田织网,也会撒网捕鱼。春天水暖或夏日融融,她常到梅江捕鱼捞蚬,我们家虽不富裕,但食有鱼虾却是常态。正因为母亲善水性,人缘又好,深得乡邻敬重。她对子女读书,关注有加。小时候,母亲总爱守着孩子读书。每到晚上,她总爱在油灯下听子女读书,书声越大,她越高兴,好像我们读的书就是她的财富一样,总是满脸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
  自从我离家到了更远的城里读书之后,母亲更记挂着我,总忧我寒,忧我饿,怕我苦,把我读好书看作是头等大事。因为离家远,平常见不着。每逢学校放假,她便早早为儿子下周的穿戴和伙食做好准备。家里无甚好菜,她也设法到梅江捕些鱼虾,千方百计要为儿子增加点荤腥。
  那时,学校离家20多公里,走路要4个小时。母亲怕我辛苦,每到返校,便早早伴我到埠头等船,让我搭船返校。因为经过的船只有一班,所以她老早就将我需带的东西打点好,看着我上了船才肯离去。
  从学校放假回家时,我就很难赶上班船了。就只能走小路回家,到家时多半已到晚上10点了。但无论多晚,就算是寒冬时节,母亲都一直守着灯火等着我。没有见到我,她是决不肯早睡的。我从老远能见到家里的灯火,浑身总是暖烘烘的,总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快乐。
  当年高考,我如愿被大学录取了。遂了我母亲的大愿。母亲很高兴。那时,三年困难时期刚刚过去,家里依然十分困难。为了庆祝儿子考上大学,母亲决定到梅江撒网,捉些河鱼回给儿子补补身子。过了半天,也只捕回几斤大大小小的河鱼。但这些鱼都变味了,因为上游的工厂排污,彻底改变了梅江河的水质,水不再清了,水生的鱼类和蚬蚌之类也少了,甚至,有些昔日常见的水族也绝迹了。
  母亲伤心地哭了。她深感从没有过的无奈与无助。看着心爱的争气的儿子,她愧心兮兮地做了一餐金瓜番薯饭来慰劳我这个“十年寒窗苦,今科榜有名”的儿子。就算这样,我们都心满意足了。
  我理解母亲的心情,作为梅江儿女,我们为梅江争气,亦为梅江分忧。我们相信明天会更好。就像乡间久传的品牌特产那样顺溜,像“斜岭瓜,乌石莳;博郡粟,联塘女”那样出类拔萃。我们的家乡是那样迷人,知名而富庶。南流的梅江河啊!她是游子心中甜美的歌;是愈久愈浓愈醇的乡情的酒;更是魂牵梦萦的耐读的乡愁。
  今天,环境建设已成为各行各业的统一行动。治污减排,改山换水振兴乡村和建设美丽乡村正在改变城乡面貌。梅江两岸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偌大的彭村塘已建成净化水质的湿地公园了;沿江公路也成为风光无限的观景大道。江水日渐变清,梅江河正在恢复当年“清江水暖白鹭飞,江帆点点顺风来”的和谐生态与自然景观。看着今日梅江两岸的山水田林湖草及村容村貌日新月异的变化与进步,人们总从内心发出由衷的感叹。
  啊!我深深眷恋的母亲河,她最是母亲情牵的梅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