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夫人是开拓万泉河文化的杰出人物（三）

黎国器
　　冼夫人累建战功,声望威震岭南(含海南)。海南儋耳就有一千多峒的首领和群众自动归附她管治。群众对她的信任,更加坚定了她管治海南岛的决心。但是,如何管治?她总结了前代人统治海南岛时管时废的历史经验教训,从而提出,要使海南长治久安,必须在海南建立郡(州)、县,通过州、县政府，加强管理,永远结束当地的无政府主义状态。从梁大同中开始,她就向梁朝廷申请在海南岛北部建立崖州,归广州都督府领导，州治在琼山(一说在儋耳)。梁朝廷很快就批准了她的请求。从此,海南岛就真正恢复了州、县的设置,重归中央王朝统一领导,改变了以前的混乱状况,海南岛从此出现了曙光。海南岛的封建王朝统治,也从此进一步地得到了巩固。“此后历隋、唐、宋、元、明、清,本岛不论设郡、置州还是设府,都统属于中央政权治辖之下,成为全国统一的行政区划的组成部分。这是本岛建置上的一大进步。”(司徒尚纪的《海南岛历史上土地开发研究》)
　　为了真正落实、加强领导,冼夫人不但身体力行带头管理,而且派遣自己的亲属，参与各级政府的领导管理。她还不断动员大陆的越族(俚人)向海南岛移民,以提高海南岛人民的生产技能及增强其文化品德素质。从梁大同中(535年)到隋文帝杨坚仁寿二年(602年),冼夫人逝世为止,共有67年。在这期间,冼夫人坚定不移地按照各个朝代皇帝的指令对海南岛进行管治。她整顿、巩固了海南岛北部的崖州之后,又逐步向海南岛的东部、南部和西部挺进,先后建立和健全了儋耳和临振两个大郡(州)，共有十个县，即义伦、感恩、颜卢、毗善、昌化、吉安、延德、宁远、澄迈、武德。这些县,几乎把整个海南岛都管起来了。万泉河两岸是由珠崖郡管辖的,是属于武德县范围。这是海南岛有史以来,冼夫人第一次代表封建朝廷把统治的权力伸展到了万泉河两岸,乃至,把汉代以来统治者弃管的海南岛南部也重新管辖起来,包括今天的万宁、陵水和三亚等地。从此,这些地方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就活跃起来。冼夫人为海南岛复郡、增县,“为以后奠定了海南行政基础,此实为本岛建置上一个划时代的贡献。”(司徒尚纪《海南岛历史上土地开发研究》)
　　隋文帝知道冼夫人治理海南岛有功,于开皇十一年(591年)又将本岛南部的临振县，一千五百户,赐作冼夫人汤沐邑,并赠其子冯仆为崖州总管。从此(隋唐)以后,直到唐天宝年间(742——756年),冼冯家属便逐渐成为海南岛真正的、名副其实的管理者。由于冼夫人从梁、陈和隋以来,加强管辖万泉河两岸,因此，使万泉河两岸的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都有了良好的坚实基础,于唐显庆五年(660年)，就成立了乐会县政府。乐会县政府，在万泉河下游平原丘陵地区的乐城。这里，近南海，出海便是海上“丝绸之路”，交通方便，有利于发展海洋经济，有利于沟通东南亚各国。乐会县，得天独厚，是万泉河两岸的政治、经济和历史文化的中心。翻开海南现存最早的史籍《琼台志》,从卷二沿革表中可以看出,海南岛梁、陈、隋、唐四个朝代的历史,几乎就是冼夫人及其家属的历史。可以说,如果没有冼夫人及其家属在海南辛勤的开拓,海南岛就不可能有隋唐之后的安定局面,经济也不可能稳步地发展,更不会出现“鱼盐家给无虚市,禾黍年登有酒樽”(唐李赞皇诗)的繁荣景象了。然而,必须指出,在冼夫人管治海南岛的几十年间,未见海南岛有叛变朝廷的现象。但是冼夫人逝世之后,她的孙子冯盎管治海南岛没几年,于隋炀帝大业六年(610年)就发生了珠崖郡的王万昌叛变朝廷。冯盎在隋炀帝派来的陇西太守韩洪的配合下,才把王万昌镇压下去。不久,王万昌的弟弟王仲通又叛,韩洪再协助冯盎把他镇压下去。(见《隋书•韩擒虎传》附传录)。
　　冼夫人对郡县的建置都是实行政治、军事和教育一体化的,政治是主帅,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军队开路之后建立起政权,又以军队来保卫政权。因为她认识到,为了整治当时黑暗、动荡不安的社会,就必须有一支坚强有力的军队作后盾。为了教育、培养和增强一支精良的军队,冼夫人分别在岭南(含海南)各郡(州)创办讲武平台,她亲自带头讲课。比如,清代方寰的《琼南怀古》八首之一,就是歌颂冼夫人创办讲武堂的:“高梁尚未厌征鞍,锋镝销鎔化宇宽。巾帼几闻能讲武,戈铤输与独登坛。力专百粤群氛净,心护南朝一寸丹。终古琼台台畔水,东流犹为壮波澜。”这首诗的最后两句,“终古琼台台畔水,东流犹为壮波澜。”很明显是描写海南广大人民支持冼夫人开办讲武平台的。冼夫人除了抓紧军事理论教育之外,还从不放松对军队的实战训练。她经常带领军队出征。据传说,如今万泉河两岸的田埇岭、青塘(葵埇)、京坡、中原、文曲、龙江、土尾朗和石壁等地,乃至今天的海口市琼山区新坡镇、东山镇等,以及定安县、屯昌县和澄迈县各乡镇,都有当年冼夫人的演兵场,或驻军地点。冼夫人的军队纪律严格,是文明之师,威武之师。他们在驻地常为群众做好事。据传说,冼夫人在今琼海市田埇岭期间,正值瘟疫流行,冼夫人就用一种中草药剂，名叫“孔明行军散”，救治了无数老百姓的生命。所以那里的百姓,为了铭记冼夫人的恩德,就为她建立了一座庙宇,塑造了金身,将其安放在庙宇里供奉。农历五月初四和七月十四是冼夫人进驻和离开田埇岭的日子。当地的老百姓,每年在冼夫人进驻和离开田埇岭的日子里,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这种活动,除了本地的百姓参加外,还有文昌、定安和万宁等地的群众参加。(参考《万泉河》2005年1—2期,何书新《岁月如霞田埇岭》)。据传说,石壁市(今称镇)的婆祖庙(冼夫人庙)建于明末清初,至今已三百多年。庙址，正是当年冼太夫人大军的驻地，叫石壁湾。这石壁湾，是万泉河中游的一个优良港口，水深，港宽，可停泊很多木帆船，而且，石壁湾附近，自然条件好，土地肥沃，农产品丰富，黎族（俚人）居民多。冼太夫人的战船从南海的博鳌港，进入万泉河口，沿万泉河而上，沿途宣传冼夫人的政治文化思想，贯彻执行冼夫人的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政策。冼夫人的战船到了石壁湾，就停泊在那里，进行休整，补充军粮和其他食品，然后，沿万泉河而上。万泉河上游有两条支流：一条在“乐会”县境内；一条在定安县境内。在“乐会”县境内的万泉河，俗称为乐会水；在定安县境内的万泉河，俗称为定安水。冼夫人的战船，离开石壁湾后，向万泉河上游的五指山区进军，继续宣传冼夫人的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政策，消灭鱼肉黎族（俚人）的山王恶魔。冼夫人的部队是一支英勇善战,爱护俚人、关心俚人、守纪律的部队。他们所到之处,不但平暴乱,而且安抚黎族（俚人）群众,深受广大俚人的欢迎和拥护。这支部队，仅用数月时间,就平息了万泉河沿岸，乃至五指山区的恶势力,使广大俚人老百姓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冼夫人去世后至明清时代，具有中华优秀传统的敬英雄、先进人物和崇拜祖先的祠庙文化，在万泉河两岸兴起。石壁湾地区的人民群众，不忘文化杰出始祖冼夫人，不忘她的美德，就在石壁湾建立起了一座冼夫人庙，定期祭拜她。从建庙者题写的庙联“夫道扶持千家乐,人德保佑万户欢”。由此可见，冼夫人的功德无量。
　　在明清时代，石壁湾冼夫人庙的建立影响很大，促使石壁湾地区的祠庙文化迅速地发展起来。各地的村庄都有村庙、祠堂、土地公庙和家庙。比如，荔枝山村庙，赤坡村庙，大村庙，蒙养村庙，大山村庙，中洞村庙，滨滩村村庙，下朗村庙等等。这些村庙，都是为纪念著名历史人而建立的。比如，万泉河地区有一位著名历史人物，叫王官。他是元代定安县的南建知州。他和他的家属都善待群众，为民除恶，受到群众的崇拜。王官及其家属是元代万泉河地区先进文化的代表人物，群众缅怀他们，故很多村庄都立庙纪念他们。
　　冼夫人“能行军用师”，她的战略战术及其巾帼英雄风范,对后代海南岛的影响是很深远的。历史是不能中断的,秦始皇统一中国的思想是一代传给一代的。不管是中国传统的文化或是中国传统的军事理论思想,总是一脉相承的,总是后继有人的。冼夫人是忠实继承秦始皇和汉武帝统一岭南、统一国家的杰出代表。冼夫人逝世之后,她的孙子冯盎继承了她的遗志。冯盎逝世之后,他的儿孙们又继往开来，冼夫人的巾帼英雄传统,代代相，而且，弘扬光大。据传说，明代琼山县新坡梁沙村的梁云龙考中进士之后,被朝廷授予兵部武库司主事,从此开始了他的军事生涯。他东征侵犯高丽的倭寇,西陲安抚少数民族平叛乱,百战百胜,官至湖广巡抚提督军门,皇帝赠他为兵部左侍郎,就是因为他继承了冼夫人的巾帼英雄风范和学习她“能行军用师”的战略战术。当年,冼夫人驻军在“梁沙村”时就住在梁云龙家,而且,把梁家作为“干娘家”。她言传身教,把她的军事思想和战略战术传授给梁家。梁家将之作为传家宝,世代相传,并且,称她为“婆祖”。到了梁云龙这一代,他就更加刻苦学习冼夫人关心国家统一和坚持民族团结的高贵品德和英勇善战的战略战术。所以后来,他就成为有明一代著名的军事家。我在编辑出版已故的中山大学历史系主任、著名教授陈胜粦的《鸦片战斗论稿》时,他给我很多有关该书稿的资料。其中有清代定安县探花张岳崧和林则徐晚年的来往书信。张岳崧和林则徐是好朋友。张岳崧曾以越族巾帼英雄冼夫人的事迹,勉励林则徐,希望他以冼夫人为榜样,将鸦片战争进行到底。已故著名的海南办报人白苗先生在他的《冼夫人和海南黎族》中说:清代《琼台怀古十咏》诗作者王承烈的孙子王国宪告诉他,“《琼台怀古十咏》写于鸦片战争失败后,十咏中,咏在海南开疆辟土的马伏波将军,咏声请梁朝恢复珠崖郡的冼夫人,不是没有用意的。”这就是说,当时英国在侵略中国,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海南人民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冼夫人这位杰出的巾帼英雄,都要以她为光辉榜样,走上救国救民的前线。清代的王承烈还以冼夫人为榜样,号召妇女们也当兵,上前线打倒英国侵略者。他写道:“犀渠锦伞独南征,岭表妖氛次第平。漫道吴宫曾教战,须知谯国亦能兵。”(《琼台怀古十咏》)上世纪20年代初,万泉河两岸,阶级剥削和民族压迫极为激烈,社会无比黑暗,民不聊生。无数爱国忧民的青年男女,受了中国革命思想的影响,响应中国共产党的号召,纷纷要求参加革命,比如杨善集和王文明等,都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负起救国救民的重任,建立起中共海南岛支部，领导工农红军,打倒一切压迫、剥削人民的土头劣绅、国民党反动派和帝国主义。更为可喜的是,在革命斗争的浪潮中诞生了一支举世闻名的红色娘子军。我想,这支红色娘子军的诞生,除了共产党的领导教育之外,就是受了巾帼英雄冼夫人的启发与影响的。因为巾帼英雄冼夫人的庙宇在万泉河两岸,比比皆是,代代相传,家喻户晓,香火不断。尤其是,冼夫人为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社会和谐,消灭了海南的凶恶势力、解救海南被压迫民族而斗争的英雄故事和传说,深深地教育与鼓舞了被压迫的万泉河两岸妇女,她们就以巾帼英雄冼夫人为榜样,拿起枪杆子,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为国为民冲锋陷阵。红色娘子军,就是巾帼英雄冼夫人的后继之人。红色娘子军的革命精神,和冼夫人的革命传统精神是一脉相承的。当王文明领导的工农红军(含红色娘子军),处在敌强我弱的时候,就沿着冼夫人当年行军的路线,进军黎母山、母瑞山,以那里为革命根据地,团结那里的黎苗族同胞,教育他们走革命的道路,共同对敌。当王文明病危时,他慧眼识人才,公心让贤良,把党政军权交给冯冼第四十六代传人冯白驹。冯白驹将军不负众望,继续以黎母山和母瑞山为革命根据地,将革命进行到底,使革命红旗“二十三年不倒”。1950年四五月间，中国人民解放军强渡琼州海峡，琼崖纵队全力配合中国人民解放军渡海作战，最后，夺取了解放海南岛的历史使命。
　　（作者系中山大学退休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