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日绵长心清凉

陆锋
　　阳台上养着薄荷，一蓬一蓬的葱茏着，青青郁郁一片。
　　乍一看，颇是繁茂。
　　倒不是我养得好，只是薄荷很好养，给一点水，不要曝晒，它自然而然就疯长成一片了。
　　汪曾祺曾在文中提过薄荷。在越南海防一家华侨开的饭馆里，一条很大的红烧石斑，同时端上来的还有一大盘生的薄荷叶。汪老仿照邻座人的办法，吃一口石斑鱼，嚼几片薄荷叶。薄荷可把口中残余的鱼味去掉，再吃第二口，则鱼味常新。
　　我生嚼过薄荷叶，味道并不讨喜，浅浅的植物苦味在口腔蔓延，对汪老有心生佩服之余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吃鱼虾时，备一壶薄荷水。虽效用不能与生嚼薄荷叶相比，但同样去腥、去腻。
　　将洗净的薄荷放入水中煮开，薄荷特有的清香就在空气中氤氲开来。这香气，幽幽的，凉凉的，却十分绵长。若是觉得这还不够，煮薄荷水的时候就再加几片柠檬，待水凉了，再放几块冰块。一杯下肚，也不觉得热了，心神都清亮了。
　　薄薄的叶片在水中沉浮，缓缓舒展，而后一点浅浅的绿就在水中润开了。这绿，薄且轻盈，淡且飘逸，莹莹不亮眼，盈盈不张扬，古意沉沉般的苍绿，透着几分苍茫和潮湿。这种苍茫和潮湿，一下子沁入人心，像是在心头落下一滴绿意，心就润了起来，人也就平和安定了。
　　我还是试过将薄荷叶捣碎出汁，滤净，放些许白糖，再倒入冰水，沁凉的薄荷水透着丝丝甜意，感觉身上每一个毛细孔都在舒服地叹息。
　　薄荷就这样，清清淡淡的，素净得像一个洗净铅华、素衣而歌的老妪。少女太娇俏，妇人太妩媚。惟有老妪，也许少时也曾有过凌云志，只是走过风浪见过繁华，最后甘愿作寻常而朴素的打扮，静默安然于一处，明净透彻。
　　一杯薄荷水放在案头，香气似有若无地缭绕，悠悠的，淡淡的。时间好似就此慢了下来，清清静静的，像是岁月趁我不注意呷了一口薄荷水，趁兴在时光里留下了清新素净的诗行。
　　夏日绵长难耐，幸好薄荷随手可摘取，我便时常换着法儿折腾。不管怎么折腾，都是想赖薄荷清心——借一借薄荷的清凉，安抚自己内心的浮躁与不安。
　　闻着浅淡的薄荷香，读一些意境深远的诗句，心境澄明、宁静。
　　薄荷清凉，心亦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