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啊 如果您还健在……

李坤鸿
　　每当看见父亲的照片或在闲谈中说起父亲，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内疚。总觉得欠他老人家的太多，自责之感油然而生。心想，如果父亲还健在人世间该多好？！现在我有能力了，可以“还债”（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了，但父亲已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父亲啊！如果您还健在，一定给您买一包“大中华”牌香烟抽一抽，因为您很爱这一口。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家里实在太穷，加上父亲肩上扛的是一个七口之家，生活倍加艰辛，爱抽一口的父亲常常露出无奈之情。那时，农村人很少买得起哪怕是一两毛钱一包的烟仔（制式香烟），绝大多数烟民都是抽手工切的烟丝，一斤几元钱可以抽上十天半个月。父亲抽的烟丝有的是自己种的，有的是买的。父亲爱抽烟，但特别节省，每次一般只抽一口过过烟瘾，如果连抽两口就算奢侈享受了。每当父亲想抽烟的时候，便拿起水烟筒侧着脑袋，先用嘴角对着空烟筒抽几下，听到水烟筒内的水咕噜咕噜地响几声后，便放在两腿内侧，然后将一口烟放进烟嘴，划燃火柴后再拿起烟筒点着烟丝慢慢地抽起来。当烟蒂由亮变暗，慢慢燃尽，再深深地抽上几下，便有点不舍地把水烟筒放在一边，然后将吸入肚子里的烟雾轻轻地吐出来。有时还喷几个烟圈让其慢慢地飘向空中……那种满足与舒心的神态至今定格在我的脑海中。特别让我记忆深刻和难过的是，父亲有时连买一包烟丝的钱都没有，就用些干树叶代替烟叶抽上一口。更有甚者，我曾看见父亲捡过别人的烟仔头（制式烟蒂）过烟瘾。如果现在他能抽上一支“大中华”香烟，会是什么感觉？我想他一定会笑嘻嘻地说：“真太爽了。”不过也难说，可能父亲会说：“还是水烟筒够劲啊！”
　　父亲啊！如果您还健在，一定给您买一袋几十元一斤的黑龙江五常大米，用名牌电饭煲煮一锅香喷喷的米饭，让您吃个够。因为父亲生不逢时，一直生活在艰苦的年代。我记得六十年代初，村里搞大饭堂，我和大妹妹每天都用竹篮装着一个大瓦盆去领餐。每次我俩抬回家的是一盆能照镜子的稀饭。然而，六七口人的稀饭里不足一斤米，大部分都是稀饭水。那时实在太饿，加上我们小不太懂事，稀饭一抬回家就把盆里的粥米捞吃得精光了。父母劳作回家只有吃几碗稀饭水的份，但从不埋怨过我们一声。六十年代初，我在高州城里读书，有段时间父亲到高州平山附近参加修建高州水库淦西干渠工程。那时工地是用瓦盅蒸饭的，每到周末我就到工地去看父亲，实际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是想瓜分父亲那仅有半斤米一份的米饭。每次父亲看我吃得狼吞虎咽时，坐在一旁苦笑……每当想起这一幕，就深深感受到父爱的深沉与无私。但我也会想起另一幕：那就是父亲饿得伸不直腰还要干重活。这时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如果父亲能吃上一顿知名品牌的香米饭一定会说：“这真是朕的享受啊！”
　　父亲啊！如果您还健在，一定给您买一瓶贵州茅台酒，亲自炒上两个小菜，陪您喝上几杯。我记得，父亲在干活累的时候，总想喝口酒解解困乏；身体有不舒服的时候，总想喝口酒赶赶身骨。所以小时候偶尔会被父亲差遣，拿个空酒瓶到离家不远的供销社打回半斤八两散装“糯米甜”（一种土制米酒）。如果哪一天叫买一瓶“十全大补酒”，那一定是家里遇上大好事了。现在祖国繁荣昌盛，物质丰富，人们生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中国以至世界的名酒数不胜数，不说父亲是否喝过，连酒的名字也闻所未闻，更不知道什么“拉菲”、XO”之类了。如果父亲能喝上几杯驰名中外的贵州茅台酒，他一定会说：“呵呵！我不是在做梦吧！”
　　父亲啊！如果您还健在，一定陪您到外面走一走，看看世界有多大，有多少美好。因为父亲一生基本没出过远门，您只知道“天圆地方”之说。小时候给我们讲得最多的是一个“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年轻人为了探求天有多高，地有多宽，从小就背起行囊一直往东走，当他走到“天下角”（天的尽头）又回到家乡的时候已变成一个老头的故事。平时给我们说去了一些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南盛、金塘（现为化州茂南区的镇）、古丁、马贵（现为高州市的镇）。如果说一天走了十几堂路（一堂为五里），在我们心中就是“万里长征”了。如今祖国蒸蒸日上，科学技术日新月异，飞机、汽车、高铁四通八达，世界变得越来越小，对在九泉之下的父亲来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如果他能乘“和谐号”高铁周游一番，一定会说：“我真的太幸福了。”
　　“所谓的不朽，就是在后代的心中引起共鸣”。父亲给我们留下的精神遗产是无价的。然而，人生只有一个父亲，我们为父亲做了什么呢？一生勤劳简朴、历难弥坚的父亲离开我们已20多年了，回想过去对我们关心呵护的点点滴滴，心潮起伏，无法忘怀，一切已化作甘露润育着我们成长。随着我们长大又成为父亲，对父亲的思念伴着我们人生一路走来，更倍感亲切。不管情境如何变化，对父亲的爱终生不变。但“子欲养而亲不待”，一切亏欠都无法弥补了，父亲啊！欠您的只有来生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