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身体最疼的地方（外一首）

邓小军
走远的水，越来越平静
走远的人，越来越思故乡
家门前的那条河流
从脚踝往脖间向上攀缠
打磨喉结里的一枚乡音
成熟了里里外外的语言

一声未曾回应的妈妈的呼唤
在风中摇摆晃荡
我的小名从村口传到田野
在风的手里肆意打开
然后像蒲公英一样自由飞起
在村庄的远久天空里
隐隐约约忽远忽近地回响

天上的大雁成行来了又走了
鸣啼声低了又空了
一片清澈的云与一片清澈的云
把异乡与故乡用打结的方式
套在我身体的骨骼的关节上
我在岁月里拼命地奔跑
深深浅浅地踩在相同的音节上
每当我喊一声故乡
肋骨就迸溅出火花的疼痛
月光下的乡愁
从影像里看故乡
很远又很近
从色彩分离出树木和村庄
有烈焰在移动
无法触及的远方的风
来过
带来甚是久远的消息

与乡音深陷的词语
越喊越下陷
亲切的脸与亲切的脸
晃一晃
少了一张又一张
村前的所有物体
倒退着模糊渐隐
来不及迎上去
就被阻隔在远遥之外

仰首与月亮重叠的眼睛
生动明亮
穿越故乡的天空搜索
另一双眼睛的
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