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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日报 第2018-02-02期 第B7版:荔风

甜糟水

  刘春柳
  冬天来了,市场门口多了几个卖甜糟的,有糯米的、粳米的,也有红糯米的,满满一大陶钵。陶钵上盖着纱布,那醇香和甜味引来了蜜蜂。卖糟的老人摇摆着一枝小树枝,挥赶着蜜蜂。买甜糟的人很多,在这样的天气里,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酸酸甜甜的糟水,又美味又驱寒,是多么的舒服。
  母亲擅长做甜糟。秋天,田里的糯米谷子收拾起来后,她就开始计划着做糯米糟了。她选择一个晴日煮米饭,在木柴的蒸煮下,每颗饭粒坚挺、晶莹剔透,散发着热气和芳香。她把米饭撒在干净的竹匾和木板上晾,等凉了之后,再收集起来放在陶缸里。母亲把碾碎的酵母撒在糯米饭里,慢慢地搅拌均匀后,盖好盖子,为了保温,还会盖上厚厚的稻草和麻袋。
  母亲说:“三天之后,就可以有甜糟吃了。”我们期待着甜糟早点发酵,期待着喝甜糟水。三天后,母亲打开了陶缸的盖子,一阵酒香扑鼻而来。甜糟发酵得刚刚好,还冒着气泡呢。母亲舀了一勺子来尝试一下味道,我们看她的表情,她说:“嗯,好吃,好吃。”于是,我们便舀甜糟吃了起来。母亲说:“别吃那么多,会醉人的。醉了,就不能认字了。”甜糟做好了,母亲很满意。她舀一部分放在父亲的酒坛子里泡酒,糯米糟泡的米酒不但味道甜美甘醇,而且有滋养身体的功效。父亲最爱喝这样的米酒,母亲偶尔也会和父亲对酌一小杯。喝了糯米酒的母亲,双颊通红,煞是可爱,每当这时候,她就会说:我头有点晕了,你们要洗碗,把鸡鸭赶回笼子里。我们说,好呀好呀,你再多喝一点。
  寒冷的冬天,早上顶着寒风或冷雨走路去上学,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母亲会早早地起床为我们煮饭,吃了饭,身子暖和之后,就不怕冷了。我们最期待的是,母亲叫我们起床时,说:“快起床,吃甜糟水了。”我们赶快掀开被子,洗漱完毕,去喝那热乎乎的糟水。煮开后的糯米很软,酸中带甜,还有鸡蛋花,我们一连喝了几碗,身上都热乎了起来,好像把一个小太阳喝进了肚子里,脸上也有了阳光的温度,感觉在发热。我们推开门,走进风中,就如携带着一个火炉在身边,感觉不到寒冷。身上暖了,在教室里写字手就不抖了,学习就顺利很多了。
  在雷州半岛的农村,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特别是生男孩的时候,就会做一缸糯米糟,煮鸡蛋甜糟水,分给村里的人,让大家来分享这份喜悦。在我生孩子的时候,母亲从乡下带了一大钵的糯米糟,她还在甜糟里浸泡了切块的鸡肉。她说这样的本地鸡搭配糟水最滋补身体,坐月子的女人身体虚,需要补充元气。在母亲的调养下,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我也经常学着母亲做甜糟水,还会放桂圆肉、红枣等在里面煮。在寒冷的天气里,喝上两碗这样的糟水,一直会暖到心里,也会香到心里。我也会用甜糟泡米酒,一家人举杯对饮,屋外天寒地冻,一壶热酒却总能暖入心扉。醉意微醺,拉拉家常,空气里弥漫着尽是爱的味道。这种味道,沁入心底,踏实、幸福、满足。
  我们时常留恋一种味道,不是食物本身,而是融于味里的人和事。甚是怀念母亲煮甜糟水的那份香甜。因为再美的味道,也不如妈妈煮的老味道好。老味道是晚风,沐浴它时内心会有一种安静、甜美而又不乏怅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