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花开

你也许和我一样，从来没有好好打量过一朵豌豆花。我注意到它时，是蹲着身子系鞋带的工夫。它勾着纤细的脖子，脸朝下，望着托起自己的藤蔓。或微微侧脸，顾盼与自己一脉相连的叶子。当时我的心被撞了一下，有谁见过这种谦卑的姿态吗？是恍若处子的娇羞？我找不到准确的词，只知道那样子楚楚动人。 也许“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让人没法不记住它。不然，它怎么可能开在邮票上呢？马绍尔群岛邮政一套“每月一花”的邮票，就是从万花丛中选那么12朵，想想，花中选花，是件多么举棋不定的事，真要千挑万选，千里挑一。也许这有安徒生的《豌豆公主》推波助澜吧，是一想到那个娇嫩肌肤的公主，就心生怜爱，豌豆花也就在这当口脱颖而出了，成了四月里最幸运的花朵，就与玫瑰、菊花、紫罗兰等名花相提并论了。 要知道，豌豆花不过是一朵菜花，家世低微，小家碧玉的身子很不打眼。观赏它，你得蹲下身来，不然，你根本看不到它的花容。它花瓣很少，就四片，身为花，不能“朵作千叶”本是件憾事，可它不气馁，守着本分，费点心思想花招，而以花姿取胜，来个“离瓣”造型：以小的两片拼成头巾，向下，遮掩羞态；以大的两片缝成罗裙，向上，翻成蝴蝶状，真是酷似翩翩起舞累了在小憩的蝴蝶哟；还有那精细的花纹倒像孔雀的羽毛呢。这简直可与杨丽萍的舞姿媲美。它还花样翻新，将大裙摆折下来，开成一盏台灯状。真是难为它了，那些有着层层叠叠花瓣的花朵，都没有这般撩人的花俏。 它的花色呢，是“寡人好服紫”，或紫红的头巾，紫蓝的裙子；或淡紫的灯罩，深紫的灯泡；也偶尔素装一回。这哪像小户人家出身，倒让你想起琼瑶笔下那些气质高雅的女子来。想想，能入琼瑶的法眼，要怎样高贵典雅的颜色？单有这颜色，她也嫌不够的，她之所以偏爱豌豆花，一定是看上了它谦卑、本分的品质，还有它若有若无的体香，婉转动听的名字吧，不然，她怎么会给一位女主人公取名叫豌豆花呢？怎么不叫蚕豆花，黄豆花，或豇豆花？ 豌豆花的花事，似乎只有一件，就是结豆荚。它来世走一遭，似乎就为一个裙裾舞，那是它尽职尽责的表演，不求观众太多，只为博得蜂蝶们多采花粉，它们采得欢，结的豆荚就多。等过些时日，一弯豆荚初长成时，蔫在泥土上的豌豆花，也就心满意足了，就默默地等待自己的下一个轮回…… 我终于明白了豌豆花的花愿，它的花容、花姿、花样、花色、花事原来只是口福我们。无论你是土吃，吃豆子；还是洋吃，吃豆荚，它的营养价值都是很高的。洋吃还有别名，称荷兰豆。可见它的良苦用心！它体态娇小，却胸襟博大。唉，有时我们还不如一朵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