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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晚报 第2020-05-07期 第12版:最解密

打捞“阿波丸”

  

11980年7月9日,沪救捞3号捞出了“阿波丸”船钟。
2、重见天日的“阿波丸”沉船船首
  水下英雄
  目标沉船所在的海域是有名的风浪区,每年9月到第二年3月受东北季风影响,风力多在7级以上,4月至8月则经常受台风影响,因此,潜水作业只能抓紧4月到9月的时间,根据天气时干时停。除了浪大风急,潜水作业更大的威胁是氮气麻醉。郭挺杉解释:“当时条件有限,潜水员使用的都是空气潜水装备,也就是说呼吸的气体跟普通空气成分差不多,主要包含氧气和氮气。国际上空气潜水的标准是50米,超过50米,随着水下压强增大,人体吸入的空气增多,溶解在血液和身体组织中的氮气也增多,这可能引起潜水员四肢麻木甚至神智昏迷。”
  冒着氮气麻醉的危险,1977年5月1日,沪救捞3号打捞船的潜水队长马玉林第一个下了水。40米,50米,58米……马玉林潜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清除缠绕的渔网,他摸到了一根桅杆,桅杆很粗,应该属于一艘万吨巨轮。
  不过,这只是一个推断,还缺乏有力的物证。幸好,潜水员很快有了新的发现。两块锡锭被捞了上来,上面铸有“大日本—东洋”和“BANKA—PP”字样,这与资料记载的“阿波丸”装载物资相符。两块小木牌被发现了,上面用毛笔写着“杉浦隆吉”“横尾八郎”姓氏,这两人都在“阿波丸”的乘客名单之内。至此,基本可以证实,已经找到的这艘船就是1945年被击沉的“阿波丸”。
  而“阿波丸”的最后认定,是在打捞即将结束的1980年7月9日。当时,沪救捞3号捞出了一只沾满淤泥的船钟,冲洗后发现,上面清晰地刻着“阿波丸”三个字,还有建造年代“昭和十七年”和所属公司“日本邮船株式会社”。船钟是船的身份标志,这个物证可谓是最确凿的证据。
  这是后话,且说1977年5月4日,随着“阿波丸”位置的确定,以清除渔场障碍的名义,“77·13工程”正式进入了清理障碍物、打捞货品阶段。
  沉没海底32年的“阿波丸”断成了两截,前后两段相距35米,海军负责打捞前段船首,交通部所属打捞局负责沉船后段,分别开始清障除泥。为什么要从清理障碍物开始?因为船体上缠绕着数不清的渔网,覆盖着厚厚的淤泥,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海底生物,用汤东征的话说:“开始根本看不出那是个船!”
  潜水员们必须穿着近200斤的笨重潜水服,绕过密密麻麻的障碍物,穿行在如同迷宫般的船舱中,清淤泥、割渔网、搬锡锭、捞橡胶……汤东征说,每次下水,潜水服里的4层衣服全都被汗水湿透,说汗如雨下一点都不夸张。下水作业过于辛苦,潜水员因此得以享受洗澡的“特权”——因为船上设备简陋,淡水有限,除了下水作业后的潜水员,其他人都不允许使用淡水洗澡。
  潜水员下水还要拖着200米左右的供气软管和潜水信号绳,这两条管线一头在船上,一头在潜水员身上,可以说是潜水员的生命绳,他们最怕的就是长长的管线在水中发生缠绕。有一次,为了炸掉一根经常引起潜水管线缠绕的桅杆,打捞指挥部决定,由潜水员把40多斤重的炸药送到60米深的水底。此前,我国潜水史上从未有人进行过60米深水爆破,在5个大气压下,雷管万一受压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汤东征毅然接受了这个任务,他把炸药紧紧绑在身上,慢慢下沉,感到了氮气麻醉带来的眩晕,但他仍坚持着接近桅杆,把炸药捆绑在最佳位置,然后上浮,撤离……爆破最终成功。聊起这次任务,汤东征轻描淡写地说,爆破前是经过试验的,其实没有那么危险。
  实际上,不要说背着炸药潜水,就连普通的潜水作业,都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郭挺杉的战友李凤喜就在打捞“阿波丸”的工程中牺牲了。那是1978年7月16日,21岁的李凤喜下水后,控制室里的询问声迟迟没有得到回答。按照规定,潜水员下潜后,电话员每隔5分钟要询问一次是否安全。这一次,潜水电话中只传出了没有规律的排气声。突然,供气分压表针从9.5个压力突然下降到2.5个压力,这意味着潜水员遭遇了最危险的“放漂”。
  放漂,是指由于潜水员短时间内骤然上升,外界压力骤降,体内溶解的大量氮气形成气泡,气泡在人体压强下发生爆裂,造成潜水员血管和身体的骤然膨胀,可能会发生出血,严重的甚至危及生命。
  船上人员迅速组织营救,大约半个小时,找到了漂在船头附近海面上的李凤喜。郭挺杉和战友一起将李凤喜架到了小艇上,割开潜水衣,然后把他转移到大船甲板上,送进高压舱紧急抢救。23时21分,李凤喜醒来讲述了水下的经过,原来,在完成切割、清理供气软管和信号绳时,他突然因氮气麻醉失去了知觉,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不断进入潜水服的压缩空气导致他快速上浮,上浮到水深30米左右处,又因供气软管和信号绳固定在沉船上,他被动停止上浮,直到船上开始营救将供气软管和信号绳放完,他才浮出水面。醒过来的李凤喜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第二天,抢救还是没有成功,他永远离开了他的战友。
  未解谜团
  打捞条件艰苦,危险重重,但潜水员们自始至终激情高涨,还展开了打捞竞赛。在捞锡锭的竞赛中,汤东征以104块锡锭的成绩取得了海军参战部队的第一名,他告诉记者,每块锡锭是37公斤,最多的时候他一次可以从海底搬3块。
  汤东征只是当年打捞人员的一个缩影。在3年多的打捞作业中,600多名潜水员共潜水3604次,捞出锡锭、橡胶、水银、云母等沉船物资5000多吨。此外,还有370具落难者遗骨及私人遗物1683件。本着中日友好和人道主义精神,中国政府先后于1979年7月、1980年1月和1981年4月,分三批向日本方面移交了捞起的死难者遗骨和遗物。
  1979年,打捞出来的锡锭、橡胶等物资拍卖了5000万美元,这笔钱用来购置了新的打捞设备——海上万吨浮吊“大力”号。直到今天,“大力”号浮吊船还在国内外很多打捞工程中大显身手。当年,“大力”号的加入也使得“阿波丸”的打捞进程大大加速。
  1980年7月6日,“大力”号将“阿波丸”的驾驶舱局部缓缓起吊出水,沉没海底35年的“阿波丸”船首重见天日。
  与此同时,负责沉船后段的潜水员们继续打捞余货,寻找可能存在的贵重物品。然而,潜水员们在几个货舱内反复寻找,连沉船前段和后段之间的海底也没有放过,由“大力”号用抓斗挖地三尺进行寻找,都没有发现传说中的保险柜以及黄金、珠宝等贵重物品。有一次,打捞人员在桅杆底部发现了一个图纸上没有的秘密舱室,许多人猜测这就是金库。结果潜水员在水下切割打开舱室后,发现里面装的只是钳子、铁环、大螺钉等。
  不久,随着最后一批船队的撤离,中国宣布正式结束对“阿波丸”的打捞工作,船体的后段由于体积太大,内部物资也基本捞出,就留在了海底。
  “77·13工程”结束了,除了死难者遗物中的一枚金戒指,打捞人员没有找到一两黄金。那么,黄金等贵重物品去哪里了呢?
  叶飞在回忆录中分析了这样几种可能:一是该船装载有贵重物品的传说虽多,但说法不一,并无确凿证据,可能是以讹传讹,并非事实;二是当时日本运送掠夺物资的船舶很多,有可能采取声东击西的手法,已由别的船将掠夺到的贵重物品运走,这一点可以从日本官方的态度中看出,比如“阿波丸”沉没后,日本向美国提出的索赔清单中并未提出任何贵重物品,再如,几十年来日本官方对该船装载有贵重物品的传说一直没有表态等;三是从美国潜艇击沉“阿波丸”,到我方实际控制台湾海峡,其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间隔,美国如事先获得“阿波丸”装载有贵重物品的情报,在该船沉没后即设法捞取,这一点按照当时美国的设备和能力,并非不可能。
  不管哪种可能,都只是猜测和估计,究竟真相如何,仍是一个未解之谜。而另一个关于北京人头盖骨藏在“阿波丸”上的传说,更是谜上加谜。
  1941年,北京人头盖骨在准备转移往美国的途中,因战乱离奇失踪。自从它神秘丢失的那一刻起,有关北京人头盖骨下落的线索就层出不穷。有人说,就藏在北京城的中心;有人说,北京人头盖骨曾被存放在天津的美军陆战队军营地下室;还有人说北京人头盖骨被带到了美国。然而,经过查证,每一条线索带来的希望最终都落空了。
  北京人头盖骨可能在“阿波丸”沉船里的说法却无法彻底印证。“77·13工程”指挥部副总指挥、原海军防险救生部部长程文举在为郭挺杉著作写的序言中,言之凿凿地表示:“北京人头盖骨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捞到。”一些考古界人士也认为,“阿波丸”当时是从新加坡驶向日本,如果北京人头盖骨真的落在侵华日军手里,他们没有理由将其放到东南亚,也不可能直到1945年才运回日本。
  但是,研究“阿波丸”历史的学者李树喜强调指出,北京人头盖骨在阿波丸上很可能不是猜测,而是源于1970年代注有“秘密”等级的内部情报资料——这份名为“美国共和党资料译文”的文件上记载:“译文第6页推测阿波丸装的40箱物件中可能包括古代‘北京人’化石……”
  李树喜认为,后来在“阿波丸”打捞中发现的一些线索,也表明此事并非子虚乌有。因为沉船上打捞出了伪“满洲国”政要郑禹(郑孝胥次子)的家藏小官印(玉印),以及郑孝胥安葬时分赠后人的圆砚,砚上有“郑公孝胥安葬纪念”字样。而历史记载显示,“阿波丸”乘员全部是日本人,郑氏的家藏小官印和圆砚,如何随日本人登上了“阿波丸”?驻东南亚的日本人中不少都有过侵华经历,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将侵华时通过种种手段得到的中国北方文物宝器带到了东南亚?当他们随“阿波丸”撤回日本时,又将宝物带上了船?1941年,北京人头盖骨以美国军医威廉·弗利私人行李的名义,随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专列抵达了秦皇岛,随后离奇失踪。因为日军突袭珍珠港,美日成交战国,刚刚抵达秦皇岛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列车和军事人员都成了日军的俘虏。那么,几乎与此同时失踪的北京人头盖骨有没有可能被日军缴获,继而随着驻军转移被带到东南亚,登上“阿波丸”?
  以上种种,使得人们对“阿波丸”的兴趣愈加浓厚。1987年3月,美国财团铭申投资有限公司与中国海上救助打捞公司签订合同,经国务院批准,于同年6月利用最先进的探测、潜水技术进行了为期两周的打捞,结果仍一无所获。
  今天,距离“77·13工程”结束已经40年整,“阿波丸”的宝藏之谜依然没能完全解开。不过,“77·13工程”虽然没有发现宝藏,没能解开谜团,但这次打捞时间之长、规模之大在世界上都非常罕见的打捞锻炼了年轻的中国深水打捞队伍,为中国打捞事业积累了宝贵的经验。或许,被“77·13工程”锻炼过的中国打捞队伍,有一天终将彻底破解“阿波丸”留下的谜团。
  (下) (据《北京日报》杨丽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