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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晚报 第2019-12-02期 第12版:最解密

“人民科学家”叶培建

  “五位‘人民科学家’,很遗憾,其他四位都去世了。”叶培建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钟,“所以,我也要替他们多做些事。”
  9月29日,叶培建在人民大会堂被授予国家荣誉称号“人民科学家”。一共五名科学家被授予这一称号,除探月元老叶培建外,数学家吴文俊、天文学家南仁东、医学家顾方舟、核物理学家程开甲都已在近三年内逝世。
  而74岁的叶培建仍在高强度工作,继承了航天专家退而不休的传统。近日,在中国航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所属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叶培建向记者谈及“人民科学家”称号时,认为“人民”两字的内涵,就是要为人民工作。
  叶培建如今是嫦娥五号总指挥、总设计师顾问,也是火星探测器总指挥、总设计师顾问。这两个全球瞩目的航天器将在两年内相继发射,这是他目前最关注的事。
  “听到获得国家荣誉很激动,也很惭愧”
  叶培建是从电视中听到自己获得国家荣誉称号消息的。他两只眼睛都做过手术,为了保护可贵的视力,基本不看电视、不上网,但每天早晨都有“听电视”的习惯。
  “虽然之前已经有过考察和建议名单,但听到消息还是很激动,也很惭愧。”中国航天群星璀璨,每项重大任务都有领军人,还有很多功臣默默无闻,他认为自己只是这个群体的代表。
  叶培建是我国嫦娥一号卫星的总设计师兼总指挥,后续担任每一次探月工程的顾问。在同事眼里,他是中国探月的“定海神针”。
  叶培建性子急,但每次在发射现场,却总是气定神闲。发射前夕,他自称一点都不紧张,因为所有工作都已经到位,心里有数,不需要紧张。他也不能紧张,他需要给团队信心。
  发射当天,他总在现场走来走去,跟这个聊聊、跟那个开开玩笑,让大家放松下来。团队的同事说,只要有叶总在,哪怕不说一句话,他们心里都踏实。
  如今航天工程的接力棒交到年轻一代手中,叶培建不再坐在指挥台上,他对自己的定位是给年轻人“撑腰”。
  每当年轻人拿不定主意,他会凭借自己的经验大胆作出判断,虽然这也可能将失败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2013年,嫦娥三号进入发射场后,突然发现一台设备信号不正常,面临推迟发射的风险。叶培建研究后,向各方作了详细解释:这是现场塔架结构造成的信号干扰,不是设备故障,以前也发生过不止一次。最终嫦娥三号按时发射。
  “在队伍里该挑担子的我挑,该扛的责任我扛。”他说,在这些重大问题上他都及时站了出来,给年轻的型号领导们撑了腰。
  去年年底,嫦娥四号发射成功当夜,探测器项目执行总监张熇在指控大厅喜极而泣,叶培建走到她身后,紧紧握住她的手,露出温暖的笑容。这张流传甚广的照片,成了叶培建与后辈代代传承的一个见证。
  “当时希望车从山上掉下去,把我摔死”
  74岁的叶培建,任务清单被填得满满的。
  他现在是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空间科学与深空探测首席科学家,除了坐镇深空探测项目,前几年还担任了中科院暗物质卫星“悟空”的工程顾问,现在仍是中科院主导的国际合作太阳风——磁层相互作用全景成像卫星工程总设计师。
  他担任总设计师的第一颗卫星是中国资源二号卫星,当时是我国分辨率最高的对地遥感卫星。中国资源二号系列卫星在我国国土普查、资源探测、环境调查等领域发挥了巨大作用,有“智多星”之称。
  也是在这一系列卫星研制中,叶培建看到航天工程带来成就感的同时,也带来比生命都沉重的责任。
  谈及至今对他打击最大的挫折,正是2000年发射的中国资源二号01星。当年9月1日,卫星发射升空后,绕地球运行顺利,数据传输通畅。叶培建与一批主任设计师坐车从发射基地去往太原机场,准备飞往西安进行后期的监测。他们在车上说说笑笑,心情愉悦,完全不会想到风险的逼近。
  当大巴车在崎岖山路上行驶时,叶培建接到电话:“叶总,卫星进入第二圈突然失去姿态,原因不明……”
  “飞了两圈,没信号了,卫星‘丢’了。”叶培建回忆,当时脑袋“嗡”的一声。身边同事看他表情严肃,一言不发,也知道大事不好。
  “我当时有个自私的想法,就是希望车能从山上掉下去,把我摔死。”叶培建说,“要不然国家花这么多钱研制的一颗卫星,在我手里出了问题,我怎么交代?”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找来同在车上的电源系统负责人老马,问他卫星的电池能撑多久。老马说能撑7个小时。这7个小时就是留给叶培建为卫星救命的时间。他立刻部署大家将精力集中在查找问题上,以便卫星下次经过中国上空时,可以发出指令抢救。
  从太原上飞机之前,问题查找已经有了眉目,是地面发出的一条不当指令让卫星姿态发生了变化。随后地面人员编写了抢救程序,当卫星再次过境时,向卫星发出指令,让卫星恢复了姿态。
  “上天挺眷顾我们这些辛辛苦苦工作的人。”虽然化险为夷,叶培建至今心有余悸。
  凭一腔孤勇,让中国探月涉足世界前沿
  叶培建在航天界是出了名的“直脾气”,以至于他经常告诫自己,说话要温和一点。但涉及科研问题,他认定有理的,决不让步。
  嫦娥二号和嫦娥四号的突破性进展,就是在他据理力争下实现的。
  我国嫦娥工程立项之初就定下一条惯例:每一个嫦娥探测器型号都要同时生产两颗,单数编号为主星,双数编号为备份。以防主星发射失败后,能够在解决问题后,迅速用备份重新实施发射。
  嫦娥一号发射成功后,备份星嫦娥二号去留未定。
  当时存在两种意见,包括时任嫦娥一号工程总师孙家栋和叶培建在内的科学家主张,嫦娥二号要继续发射,可以飞向火星,如果不行还可以用作其他领域探测。另一派意见则认为,嫦娥一号已经成功了,没有必要再花费一笔钱发射备份。
  之后,相关方面组织了一次专题会议,讨论嫦娥二号的命运。在外地开会的叶培建获悉,立刻飞回北京,直抵会场。他在会上据理力争:“只要花少量的钱,就能获得更多工程经验和更大的科学成果,为什么要放弃?”
  他的发言让会议转向,主持会议的领导当即表态,会议不需要讨论要不要发射嫦娥二号了,而是讨论怎么让嫦娥二号用得更好。之后,叶培建率领团队对嫦娥二号的相机、通信等能力继续改进,拍摄到了虹湾地区1米左右分辨率图片,为嫦娥三号落月选址做了准备。嫦娥二号告别月球后,继续飞向深空。
  有了嫦娥二号的成功在前,嫦娥三号发射后,其备份嫦娥四号也要继续发射,已经基本成为共识。但飞向哪里,依然引起了争论。在一段时间内,如嫦娥三号一样继续在月球正面软着陆的观点占了上风,因为这一方案安全、有把握。
  但叶培建主张做更难的事:飞向月球背面。全球还没有一个探测器落在月球背面,但月球背面的地质、资源、天文环境等等都有极高的科研价值,虽然不易,但值得一去。
  他的坚持延缓了关于嫦娥四号的决议。经过一段时间的论证,叶培建的观点逐渐被接受,方案中增加了一颗中继卫星,保障嫦娥四号在月球背面的通信。2019年初,嫦娥四号成为人类首个着陆月球背面的航天器,至今已经正常工作超过10个月昼。
  “如果没有‘较真’,哪里会得来这么多的深空探测成果?”叶培建说。
  据叶培建介绍,我国嫦娥五号月球探测器和火星探测器预计都将在2020年发射,火星探测器随后于2021年在火星软着陆。
  当记者问到怎么理解“人民科学家”这个称号,叶培建说:“我认为这个称号非常崇高。我有三个理解,第一,人民的科学家,这是人民给我的称号,所以要感谢人民;第二,我是人民的一分子,得了这个荣誉称号我还是普通的人民;第三,我要继续为人民服务,把航天的事情做好,为中国的航天事业多做一些贡献。非常遗憾的是,五位‘人民科学家’,其他四位都去世了,所以我还要替他们多做一些事情。”(据《新京报》倪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