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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晚报 第2019-01-21期 第21版:小东江

新年忆慈母

  □庄 辉
  岁月磨洗,弹指一挥。不经意间,慈母辞世已33年了。
  母亲生于1926年。父母亲的婚姻有些传奇色彩。父亲插读小学五六年级,毕业前写了一首诗《操场步月》名噪一时,我外公很是赞赏。是年全校考上化州中学的3人,父亲名列其中,可惜家贫无钱供读。若干年后外公便将女儿许配给父亲。父母亲一见钟情,都说是诗为媒、姻缘天注定。
  母亲中等身材却很有力气,挑水劈柴干农活不比男人逊色,还有侠女风范。一次,村中一对夫妻又争吵起来,男人拿木棍打了女人。女人找上门向母亲哭诉,要母亲主持公道。母亲二话没说,一阵风似的找到那男人说,不管怎样,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君子动口不动手,好男不与女斗之类的话。那女人也过来帮口,老公火上浇油,又拿起木棍打来。说时迟那时快,母亲以身护着那女的就挨了两棍。说也奇怪,打那以后,这对夫妻虽时有争吵,但老公再也没有打老婆了。此事传开,村中人对母亲刮目相看。
  我上小学单程要走三四公里,冬天双脚会冻得通红。母亲十分心痛,不知从哪里弄来薄薄的鞋底,一针一线缝了一层又一层,给我做了双比我脚大得多的布鞋,穿起来总是脱跟。她风趣地说:“明年你大个就合穿了。”有段时间,母亲向学校提出让我寄宿,学校答应提供床架,床板自已解决。那时家里穷哪有床板?但母亲毫不犹豫地将自已房间的一扇房门拆下拿去学校给我当床板用。我夜里看书学习点的是小煤油灯,母亲怕不够亮弄伤眼睛,竟给我买了个大的煤油灯。当时煤油(火水)限量供应,我家每月这几两煤油几乎让我用了,母亲夜里常常是摸黑干活的。
  1985年,我带薪脱产去广州读书,母亲笑得合不拢嘴。母亲一生对粤剧情有独钟,最大心愿就是看一场省粤剧团花旦、文武生的戏,要我适时带她去广州看粤剧。然而,母亲心愿未了却沉疴染身。一天,我收到一封“母病重速返”的电报,一时懵了,国庆节我返家时母亲还是好好的,怎么十多天便病重了呢?我回到家,母亲眼脸发黄腹胀,一看便知是肝腹水之类的病症了。母亲10多岁时得过肝炎,服药后几十年来一直无事,竟忘了肝病忌狗,吃了几次狗肉,潜伏的肝病发作并加重了。我东挪西凑,四处求医问药,中西医并用,母亲病情总算好转起来。
  时隔一个多月,我又接到母亲病重的加急电报,返家后又是四处求医,这次却不奏效。母亲腹肿更厉害了,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自知不治,拒绝服药,我总是跪在床前乞求,她才勉强吃药。大概是回光返照吧,那两三天母亲精神特别好,也大概她早把生死看得很淡了。她反复对我说的话令我终生难忘。她说:我和你爸当年结婚时年龄相差15岁,婚后平平淡淡过日子,我从没有后悔过,我将阳寿转给你爸,你爸一定长命百岁(我父亲97岁才去世);你妹为了照料我的病荒了学业,你要好好待她,将来帮她找个好夫婿;叫孙儿过来让我多看几眼,我就死得眼闭了。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带着淡淡的泪痕,带着一大堆牵肠挂肚上路了,那天是公历1986年1月2日。
  我深知人死不能复生,至今最愧疚的就是当时没有足够的钱让她在好点的医院接受治疗。母亲一生勤劳俭朴、善良贤惠,她的音容和品行一直深深地烙在我们子孙辈的心中,影响着我们向上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