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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晚报 第2018-08-10期 第22版:小东江

割水稻

  

汪志
  天还蒙蒙亮,父亲就喊着我的乳名:“三娃子,快起来,和我们一起割水稻去……”记忆中,从七八岁开始,家乡那片富饶的水稻田就留下了我儿时瘦小的身影。我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很不情愿的从蚊帐中钻出来,喝下母亲早已烧好的几碗白粥,光着脚跟在大人背后,一年当中的割水稻又开始了……
  我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农村,那时家乡水稻种植两季(即“双抢”,抢收抢插),早稻成熟收割后,得立即赶在立秋季节前插完第二季晚稻秧苗,越早越好,否则晚了收成减少甚至绝收。而割稻子是当时农活中最累、最苦、程序最多的一种,夏收这一茬尤其如此,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知个中滋味的。
  记得小时候家里有十几亩水稻田,父亲总是胸有成竹的根据每块田里稻子的成熟度,来决定先收割哪块稻田。弯腰割稻时,左手抓住水稻中部,右手持一把铮亮的镰刀,在水稻根部“唰”的一声就把稻苗一一割断,然后再一把把放齐,不一会儿就割倒一大片,起先整片金黄的稻穗不见了,一块块稻田在镰刀嚓嚓声中露出了一截截整齐的稻桩。
  由于还要插下一季秧苗,夏收的时候不能把稻田里的水放干了,只好在水田里割稻子。而割水稻也是一个技术活,由于夏季天气炎热,一般都是天刚蒙蒙亮就开始,一直割到天黑才回家,再加上是在水田里操作且弯着腰,满脸满身始终淋着汗水,一时视线模糊或若有分神,锋利的镰刀就有可能亲吻你的手,如今我手上的好几处刀疤依旧在。此外,由于整天在水里浸泡的手无数次与粗糙的禾梗摩擦,刚开始几天常常会把手指磨烂,磨出一道道的血痕,时不时地被禾叶尖刺着,便有钻心的痛楚。过了几天后,手指也磨出老茧来了,便不觉得痛了。
  临近中午,骄阳似火,稻田里的水都晒烫了,站在密不透风的稻田里,此时更热了,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时,满身泥巴犹如泥猴的我们扑通一下就跳进了旁边的河塘里。河塘表层的水也是热的,必须下潜到水底,才能感受到一丝清凉,那是一种沁脾的凉爽,却需要不停的潜上来换气再下潜。
  留守家里做饭晒谷的爷爷奶奶用大水壶送来了茶水或早晨吃剩的稀饭,让我们“打中尖”。片刻的清凉,温热的茶水,换来一丝暂时的惬意,继而发现胳膊上、胸脯上已留下了一条条被稻叶划扫的红痕,汗水流过,感到一阵阵刺疼,这时大人又吆喝起来,赶快割,早割早完……
  为了及时翻耕抢种,往往是割完这块水稻田就立即进行脱粒,刚开始是一种木制的四角斛桶,呈正方形,四条边各约一米长左右。脱粒时四角边各站立一个人(一般都是成人),我们这些孩子们专职抱刚割下来的稻穗,裸露着身子,只穿个短裤衩,不时弯着腰把一把把稻穗从泥田里抱起来,再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田里,来来回回,将稻穗递给四角斛桶边的父母。
  大人们双手捏紧水稻茎后部,然后向上扬起与头齐平,在空中划一个弧圈,接着用力往斛桶梯面摔打,谷粒就在惯性作用之下掉了下来,这叫“摔稻”。原来沉甸甸的一大把水稻,经反复摔打后,稻谷已基本脱落在斛桶中,手里剩下的只是一把稻草了。
  到后来,随着打禾机的使用,脱粒更省力更方便快捷了。大人们一只脚用力支撑着躯体,一只脚用力踩着打禾机脚踏板,双手紧紧握住稻把,摁在用力转动着的滚轮上。随着打禾机一步步“消灭”了周边刚割下来的稻穗,我们疾驰在泥巴田里,在越来越远的地方将稻穗抱回来快速递给大人,在大人身体的晃动起伏中,谷粒唱着欢快的歌,离开了稻草,飞入前方的斗中……割完的稻穗就地脱粒后,先将稻谷挑到场地上晒干,接着把稻草扎起来挑到岸上去晒,几天晒干后再利用早晚时间把稻草挑回家,用于耕牛过冬的草料和煮饭的燃料。
  如今,农业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我常常在电视上看到许多地方收割粮食的时候,用大型收割机,整片整片地收割,一边收割一边把粮食打出来用汽车拉走,根本不用人工去割,而且有专门的收割队伍,还跨区作业,这令我非常羡慕。
  割水稻的日子伴随着我从七八岁一直持续到20多岁。那艰苦的岁月早已融入我的血液里,镌刻在心灵的深处,让我在茫茫人生路途中学会了隐忍、无畏、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