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记者,“斗”了总统百余年

　　在美国白宫，有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不属于白宫工作人员，却每天都在白宫出没。他们和总统关系密切，但有时总统却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作为白宫记者，这群人被称为白宫的“饥饿狮群”，新闻素材就是他们渴望的食物。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们尽力保持着那种最温柔的外貌，但你稍一招引，他们就会狂怒起来。
白宫记者特权多
　　记者团最早出现在白宫是在19世纪90年代，美国第二十五任总统威廉·麦金利任内。当年，麦金利不忍心看到记者在白宫外淋雨，就允许一些记者在白宫一层的通道内摆上桌子。从那时起，白宫内逐渐形成了一个专门采访白宫新闻的记者群体，并一直延续至今。尽管以后的历任总统都对麦金利的做法心存不满，但谁也无法把“扎根”在自己家里的记者们“请”出去。
　　白宫记者享有比其他普通记者更多的特权和更高的知名度，还拥有自己的组织——白宫记者协会。他们可以乘坐总统的专机“空军一号”飞往世界的各个角落。在美国新闻界同行的眼中，没有任何通行证比作为白宫记者证件的塑料小卡片更有魅力，因为它能够打开白宫的南门。
　　白宫新闻发布厅是白宫记者们最常出没的地方，它正式的名字叫“詹姆斯·布雷迪新闻发布室”，是为了纪念被刺客击中头部而瘫痪的白宫前发言人詹姆斯·布雷迪而命名的。新闻发布厅位于白宫主楼和总统椭圆形办公室之间，其实，它曾经是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的游泳馆。1969年，尼克松下令把游泳馆改成了新闻发布厅。直到今天，这个新闻发布厅依然地势低洼，因为只有一扇小窗户，所以也显得光线阴暗。
让总统发抖的提问
　　白宫新闻发布厅的记者坐席一共8行6列48个固定座位，没有资格享受专座的记者只好站着出席新闻发布会。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已故女记者海伦·托马斯曾享有坐在第一排中央的特权。虽然她在2000年离开了为之工作了数十年的合众国际社，但后来作为赫斯特报业的专栏作家，她仍然按时出席白宫的新闻发布会。
　　自从1961年成为白宫记者团的成员，海伦先后经历了肯尼迪、约翰逊、尼克松、福特、卡特、里根、老布什、克林顿、小布什、奥巴马10任总统。她也因此被称为“新闻界第一夫人”。“不用怀疑，40多年来，当这个女人走近时，总统们就会发抖。她有刀子似的舌头和利剑般的智慧。”《华盛顿邮报》这样评价海伦。她自己则说：“他们(总统)全都不喜欢我们。从来没有总统喜欢记者的。如果你想受欢迎，就不要干这行。”
　　在报道过的10任总统中，海伦认为小布什是最糟糕的一位，2003年她评论小布什是“美国历史上最差劲的总统”。此后，小布什“封杀”了海伦整整3年，直到2006年，她才得到了一个当面向总统发问的机会。当时她站起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会为选择我提问感到后悔。”
　　这句直白的开场让在场的人笑了起来，但海伦很快直入主题：“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那么想与伊拉克开战？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你说过不是因为石油，也不是因为以色列或其他，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小布什回应说：“我并不想开战。想当然地认定我想开战是错误的……”海伦打断了总统的话：“所有的一切……”她的话还没说完，布什又赶紧插话说：“打断一下，打断一下，没有总统想要战争，你听到的可能是我想发动战争，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布什开始解释他的理由。
　　听了布什的一番陈词滥调之后，海伦忍不住反驳：“他们并没有对你和我们国家干什么呀。”“对不起，请让我说完，让我说完。”布什急得满头大汗：“他们干了！塔利班为‘基地’组织提供避难所，‘基地’组织在那儿接受训练……”“可我说的是伊拉克！”海伦又一次不客气地打断了总统。当海伦终于结束提问，布什无奈地笑着说：“我确实(为让你发问)感到有点后悔。”此后，布什再也没有让海伦提问过。
　　海伦并非唯一让总统为难的白宫记者。当克林顿与白宫实习生莱温斯基的性丑闻刚被披露时，克林顿曾一口咬定与莱温斯基没有不正当关系。一次，他陪同到访的英国首相布莱尔一起举行新闻发布会。他想极力避开爱提尖锐问题的记者，尤其是美国有线新闻网驻白宫的记者沃尔夫。于是，在简短的开场白之后，他立刻点了一个记者的名字。但在那位记者起身之前，沃尔夫已经站了起来，他率先提问道：“请问总统先生，莱温斯基小姐本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因为你，现在看来她的一生都将改变。你对此有何感想？”
　　面对这个问题，克林顿显得非常无可奈何，他自言自语似地说了几个字：“那很好，很好。”大厅内爆发出哄堂大笑。
总统也要讨好他们
　　白宫记者团在美国新总统上任的第一个月内都会非常乖巧，他们会自我控制不报道总统的负面东西，这是白宫记者团不成文的“先礼后兵”的传统。不过，“蜜月期”一过，白宫记者们马上就会“张牙舞爪”，对总统和他身边的高官们发起“进攻”。有些在白宫待了几十年的记者甚至教训从外地刚到华盛顿上班的新总统：总统先生，在你到白宫之前，我们早已在这里工作。几年后当你离开白宫时，我们还在这里工作。以此暗示美国总统：我们才是这里的真正主人。为了和记者保持良好的关系，一些美国总统采取了不同的“怀柔”政策。罗斯福总统曾在竞选时亲自接见过白宫记者道格拉斯·康奈尔的父母；尼克松曾派夫人主持一位白宫记者的订婚仪式；里根亲笔写信向获得新闻奖项的白宫记者祝贺；老布什邀请记者到家乡一同进餐；克林顿喜欢在周五下午请记者到他的办公室喝酒。在一年一度的白宫记者协会招待宴上，奥巴马为逗台下记者一笑，不惜拿自己和家人开涮。
　　身为记者团团长，海伦当年无疑是特权最多的人。每次召开新闻发布会，她总会戴上两块手表，以便把记者们的提问时间准确地控制在30分钟。时间一到，她就站起来说：“谢谢你，总统先生。”里根总统曾在被记者轮番轰炸时向海伦使眼色，希望她能提前结束发布会。但海伦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冲里根摇摇头，里根不得不又在台上煎熬了5分钟。
　　2009年8月4日，奥巴马拿着一盘蛋糕出现在海伦面前，为她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在海伦75岁生日那天，时任总统的克林顿和她一起吹灭了生日蜡烛。克林顿还专门为海伦安排了15分钟的独家专访作为生日礼物。当时，克林顿客串了一把记者向海伦提问：“请问托马斯女士，多年来，你看着这么多总统在你面前闪烁其词，甚至撒谎，你是怎么撑下来的呢？”
行业精英竞争激烈
　　别看白宫记者外表光鲜，其实他们的工作也非常辛苦。“在寂寞中无休止地等待”是白宫记者的一项基本功。白宫记者库马尔说：“白宫记者证对于我们来说，首先意味着享有‘等’的特权——等候一个新闻发布会，或等候总统的到来。”很多时候，他们可能要在瑟瑟寒风中等到半夜，等来的也许是新闻发布会取消的通知。为了记录下总统的一举一动，白宫记者不得不牺牲大量的休息时间。忙碌的总统还有休假的时候，而他们在总统休假时还要跟随，生怕错过了什么新闻。
　　虽然白宫每天都有例行发布会，但总统露面的机会不多。在那些由总统亲自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获得提问的机会是每一位记者梦寐以求的，为此，他们中的一些人不惜采取特殊手段。白宫记者团曾经有位名叫莱斯利·金索温的记者，不论总统示意哪名记者提问，他都要大言不惭地站起来发问，弄得总统只好说：“我的手指一定是弯的，因为不论我指向谁，都是金索温站起来提问。”
　　为了争夺新闻，一些记者还发明了一种技巧：只要看到总统的身影，不论离他多远，都会大声叫喊提问题。海伦就曾在克林顿晨跑时冲他发问，克林顿回答说：“我还没睡醒呢，海伦，先饶了我吧。”而里根总统对付这种提问的窍门是，故意把一只手捂在耳朵后面，假装听不见记者提问，这几乎成为他的一个标志性姿势。
　　海伦曾说：“我们是看家狗，每天跟在总统的后面，而他却总想摆脱我们。”如同她在《民主看门狗》一书中所说：“政府可以宣传它的立场，而记者的职责是发掘真相。”（据《环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