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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晚报 第2016-06-02期 第19版:最解密

女儿记忆中,有个不为人知的焦裕禄

  焦裕禄与亲手栽种的泡桐合影
  《我的父亲焦裕禄》近日出版了,焦裕禄女儿焦守云表示,出版此书一方面是与现今宣传焦裕禄相契合,另一方面也是想写一本“正传”,从子女角度讲出最真实的故事。
  在焦守云的记忆中,焦裕禄英俊高大,腰板总是很直,看上去很精神。他很喜欢孩子,从不打骂子女,以至于妻子徐俊雅在孩子面前反倒成为严厉的形象。他会教孩子唱一些歌曲,还会带他们养动物、种菜、做力所能及的劳动。这成了焦守云最美好的记忆,以至于在此后数十年的岁月中,还会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脑海。
  土改时的二胡
  关于焦裕禄的艺术作品为数众多,但在演员形象方面不能得到焦裕禄妻子徐俊雅的完全认同。比之于一些衣衫破旧的形象,妻子孩子眼中的焦裕禄注重仪表,身上的干部装十分齐整,只有袖口领口部分会有补丁。在子女六人中排行第三的焦守云,会给扮演父亲的演员织一件毛衣,但谁穿上也没有父亲帅气、有风采。
  她说父亲很有文艺天分,看上去有“文艺范”,从小学拉二胡,也爱唱,这些才能也在之后工作中派上了用场,甚至还牵出了一份感情。
  1947年,华东分局决定从解放区抽调大批干部随军南下支援新区,焦裕禄成为南下干部中的一员。经过三个月的集中训练与出身检验,焦裕禄被分配到淮河大队一中队二班任班长。南下路上,焦裕禄加入淮河大队宣传队,还在队中参与排演了当时流行剧目《血泪仇》。最终,一行人留在河南省尉氏县,并没有继续南下。而焦裕禄终其一生,也没有到过更南的地方。
  当时的新解放区,面临一个重要的工作——土改。如何吸引群众参与、调动群众的积极性是土改工作中的重中之重。为了使土改工作顺利推进,焦裕禄往往清个场子,搬了凳子,坐在那里拉二胡。当地文娱活动也少,就有人围观,看到围观群众多了,他就开始讲党的政策。乐器成为推动工作的利器。
  在1942年,焦裕禄曾有一段短暂的婚姻,后来他外出参加革命,音讯难通,女方改嫁他人。1950年,尉氏姑娘徐俊雅注意到了这名爱拉二胡的青年干部,两人逐渐开始交往。可以这样说,这段姻缘与二人对文艺的共同爱好分不开。之后,拉二胡的焦裕禄身边多了一个爱唱的徐俊雅,两人最终走到一起。
  焦守云还听母亲讲过这样一件往事:结婚前徐俊雅想绣一对鸳鸯枕头,但因时间太赶,只绣出一个。别人劝她,不能为此拖延婚期,况且一个枕头上已经有两只鸳鸯。焦裕禄去世之后,徐俊雅在数十年守寡的岁月中,总会懊悔当年,觉得只绣一个枕头并不吉利,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把两个绣完。“那是我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徐俊雅说。
  工厂中的俄语
  焦守云本不叫“守云”这个名字。
  出生于1953年的她,恰逢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所以取名“迎建”。那时正是中苏蜜月期,第一个五年计划确定了156项苏联援建重点工程,洛阳矿山机械厂是其中之一。
  在当时强调工业建设的大背景下,全国组织系统抽调大批干部到工业战线,以解决对技术干部的燃眉之需。时代洪流中,焦裕禄被选调到洛阳矿山机械厂。
  不久,厂里派出100多名年轻干部和技术人员去高校深造,焦裕禄被选派到哈尔滨工业大学。数月之后的1955年3月,焦裕禄又来到大连起重机厂实习。工厂的老工人告诉他,熟悉业务需要两年时间。他很惊讶,觉得洛矿即将投产,两年时间太长了。
  焦裕禄作为实习车间主任,迫切地想要掌握各种知识,也很想学习俄语。这一方面是由于他向苏联专家请教问题,却苦于无法沟通;另一方面是当时苏联机器的说明书用俄文书写,他无法阅读。徐俊雅曾经学习过一点基础俄语,焦裕禄便让妻子教他。之后觉得不够,便想办法与苏联专家接近。苏联专家白天要工作,晚上要跳舞,焦裕禄便学习跳舞。由于有文艺才能,他很快就学会了,而且跳得很好。
  徐俊雅曾对女儿讲起,“你爸爸一生没享过福,最好的日子都是在大连度过的。”那时徐俊雅烫了头发,穿上了时髦的布拉吉,还给焦裕禄买了一套黑呢子干部装。
  回到洛矿的焦裕禄,和同事们一起投入到上世纪50年代的建设中。当机器制造出来时,厂里的同事们喝酒庆祝,焦裕禄喝完酒就爱笑,那天更是一直笑,回到家中也笑个不停。徐俊雅感觉瘆得慌,让他睡觉休息,但焦裕禄还是哈哈笑着。徐俊雅就用枕头蒙住他的脸,并不起作用,后来徐俊雅没办法,干脆用被子把他的头包住,可焦裕禄的大笑声还是从被子里传来。
  兰考475天
  焦裕禄的肝病起自三年困难时期的1960年,是营养不良性肝炎,在洛矿的时候就已经得了。那时这种病并不少见,徐俊雅也曾患上,之后慢慢恢复,而焦裕禄却由于长期劳累,病情加重变化,后来恶化为肝癌。
  1962年6月,焦裕禄被调回尉氏,担任县委副书记。当时的兰考一把手不够好,就想换人,有些人听说要到兰考任职,便想办法推脱。当找到焦裕禄的时候,他的肝炎已经不轻,若他提出这一理由,便可不去赴任,可他并没有。于是,在回尉氏半年之后,焦裕禄被平调到兰考,出任县委副书记,县委书记从缺。
  兰考是黄河最后一道弯的拐弯处,很容易发生涝灾。悬河离地面有7米落差,距离兰考仅20里。焦裕禄到达时正值1962年冬天,本系多灾害之地的兰考经过三年困难时期,情况之艰难可想而知。想要外出讨饭的人很多,常采用扒火车等方式逃离。为此,兰考已经设有劝阻办公室,但不治本。
  雷中江老人曾向焦守云回忆初见焦裕禄时的场景,那是1963年3月,焦裕禄外出正好穿过火车站,当时雷中江正等待扒车,看到有三人过来,来不及躲避,以为肯定要被撵回。经过问询,三人了解了情况,其中一人告诉他,自己是县委的焦裕禄,“我们没把工作做好”,同意他们去要饭,等到除“三害”时如果叫他们,他们可要回来。
  改变饥饿局面无疑成为摆在焦裕禄面前的大任务,他找来一些款项,由副县长带队去全国多地购买一些不属于统购统销范围内的代食品,包括苜蓿片、菱角等等,用这些代食品来解决吃的问题。焦裕禄告诉民众,只要参加除“三害”(三害为风沙、盐碱、内涝),“我不保证你吃好,但保证你吃饱”。吃的问题解决了,人就基本留住了。
  焦守云回忆称,父亲不是一个蛮干的人,而是讲究做事的方法。面对兰考当地的一些问题,他都要到群众中去,通过调研交谈和实验实践,来寻求解决之法。翻淤压沙、翻淤压碱等办法的获得都与此有关。再比如,当他得知泡桐曾是兰考特色,但大炼钢铁时尽数砍伐以致风沙更加肆虐之后,便大力推动种植泡桐。
  那棵他手植的“焦桐”,于今已经茂盛了53年。
  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家人,焦裕禄都很严格。需要补充营养的他,对于一些给领导干部的肉类等食品,推辞不要。甚至当妻子想看《参考消息》,他也说妻子级别不够,不能看。后来,焦裕禄被升为兰考县委书记,但那时的他,在世上竟然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随着肝部疼痛加剧,焦裕禄用身边各种东西来顶着肝部,缓解疼痛。妻子劝他去医院,但他觉得工作太忙,一直拖着。一次,焦裕禄晕了过去,这才努力治疗,但为时已晚。从开封、郑州,再到北京,医生也无能为力、回天乏术。
  475天的时间,对于想大干一场的焦裕禄来说,确实是太少了。他生前说,自己活着没有治好沙丘,死后希望埋在沙丘下,看着兰考人把沙丘治好。
  子女孀妻
  焦守云非常清晰地记得,知道父亲死讯那天的情景。
  小孩子爱玩,那天她在废弃的阁楼上面和小伙伴们一起学老太太唱吕剧。有个邻居家叔叔过来说,别唱了,你妈回来了。
  听说妈妈终于回来,焦守云赶忙跑到门口,看到母亲被两个人架着,在那里哭。
  进到屋内,很少抱孩子的母亲抱住了她:“没有爸爸了,以后要好好学习。”和妈妈一起回来的姐姐赶快把焦守云的红头绳拽下来,在做针线活的簸箕里找了个白布条给她扎上。
  那时的徐俊雅才33岁,还带着六个孩子。之后数十年的守寡岁月在等待着她,每年最怕过的,就是春节与清明。每年春节,徐俊雅都会用整整一夜时间来包饺子,第二天蒙头一直睡。而每年清明上坟,她常常哭得起不了身。
  她对孩子们这样讲过,“要不是你们几个,我早跟着你爸去了”。
  焦裕禄去世后,家里没参加工作的人每月有9元抚恤金,六子女中只有大姐参加工作,其余五个子女算下来一共45元,加上徐俊雅的工资一起,一共百十元。而焦裕禄当时的工资是每个月一百三十多。前后差距之大,可以想见。他离世后,补发十个月工资,一千多块钱在当时数目不小,徐俊雅没敢放在家里,而是存到距离兰考数十公里外的开封,没有大事轻易不取。
  1966年,那一著名的长篇通讯在《人民日报》发表。后来的日子里,徐俊雅常常要作报告,每场都会哭,讲完之后从袖口到领口挂满了毛主席像章,都是听报告的红卫兵所赠,走起路来“哗啦哗啦”一直响。回去后,这些像章又被另一拨来串联的红卫兵要走。由于家里不宽裕,徐俊雅把红卫兵给的红袖章和战旗,用汽油弄掉字迹,做成褥子、小被子,一片满满的红色。焦守云去北京串联时,在天安门城楼见到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领导人,身上穿的还是缀有补丁的衣服。
  焦守云回忆,那时候大家都不富裕,谁也帮不了谁,只能用言语来安慰。生活使母亲徐俊雅变得越来越内向,以泪洗面的她,常常哭得背过气。由于经常哭泣,母亲老年时眼睛不好,不哭也会流泪。
  改革开放后,徐俊雅当了五年的兰考县常务副县长。退居二线后,又在兰考县人大常委会担任副主任。徐俊雅2005年去世。
  焦裕禄和徐俊雅有三子三女,共六个孩子,其中包括焦守云在内的三人都有军旅经历。老六焦保钢是一名刑警,于2013年去世。目前在世的五人中,有四人已经退休,其中大姐已71岁高龄。在焦守云的兄弟姐妹中,官职最高的是老五焦跃进,曾经担任开封市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目前任开封市政协主席。
  如今的焦守云是焦裕禄干部学院的名誉院长,学院坐落在焦裕禄手植的“焦桐”对面。逢到开花季节,一树灿烂。曾经的小苗,如今四人合抱,是五十多年岁月已逝的最好证明。
  (据《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