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飞行员重走“阿西航线”

　　2015年夏，美国蒙大拿州的大瀑布机场，两架很有年头的道格拉斯C-47军用运输机呼啸着冲出起飞线，机身上装饰着代表苏联红军的五角星标志。紧接着，两架AT-6教练机也腾空而起。
　　“russia-direct”网站称，尽管美国和俄罗斯的关系可能正处于冷战结束以来最糟的状态，但这并未阻止两国民间的历史爱好者回忆往昔的美好。
　　1941~1945年，美国根据《租借法案 ，》开辟了阿拉斯加-西伯利亚航线（简称阿西航线），经过这条飞越地球上最荒凉、最危险地域的空中通道，8000多架军用飞机和弹药、食品、被服源源不断地运抵苏联，直到二战结束才告一段落。
　　为了让人们铭记这段往事，美俄共同举办了“2015阿拉斯加-西伯利亚，重走二战航线”的主题活动。本应退役的二战军机重上蓝天，同样是为了纪念曾盛开在美苏间的友谊之花。
　　《租借法案》“帮邻居灭火”
　　对现在的很多西方人来讲，谈及美国和俄罗斯（苏联）两国间的友谊，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在二战时期，双方确实秉持着相互扶持的原则，携手御敌。
　　1941年，德国入侵苏联。战局的激化，让美国日益感受到纳粹的威胁。很快，美国政府决定为包括苏联在内的反法西斯盟国提供援助。“邻家失火，我只能将浇园的水管借给他，而不是事先让他付钱买水管，待火灭后原物送还即可。”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如是说。
　　秉承这一原则，1941年3月11日，美国参、众两院通过的《租借法案》经罗斯福签署后正式生效。该法案授权美国总统“售卖、转移、交换、租赁、借出、或交付任何防卫物资，予美国总统认为与美国国防有至关重要之国家政府”。
　　后世学者一致认为，《租借法案》彻底埋葬了中立法，是美国由孤立主义走向参与二战的重要环节。据此，美国累计向英、苏、法、中等几十个反法西斯国家提供了价值500多亿美元的物资，英国获得了全部物资中的60％，苏联也占到20%。
　　阿西航线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开辟出来的——8000多架援苏战机从美国大瀑布市的飞机制造厂出发，经由加拿大西部、阿拉斯加，抵达苏联远东地区，再从那里飞向前线。
　　西雅图的军事航空专家阿诺德告诉英国《卫报》，罗斯福高度重视对苏联的物资援助。“无论苏联人遇到什么问题，他们（苏联人）不需要和军队打交道，只要和罗斯福的得力助手霍普金斯说一声，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然而战火熄灭后，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美国的“雪中送炭”和苏联飞行员的英勇无畏，很快被两国的绝大多数人遗忘在历史长河中。
　　谁也料不到，在俄罗斯与西方僵持不下的今天，两国民间人士会在视频游戏公司“战争游戏”支持下，将战时的“古董飞机”解封，再现阿西航线上史无前例的空中大运输。
　　“如果我们不知过去，怎能改善关系？”活动组织者之一、美国“喝彩369飞行协会”负责人克雷格·莱恩表示，希望藉此讲述过去，为美俄再次握手提供契机。
　　翱翔万里穿越极寒之地
　　“喝彩369飞行协会”的另一名成员杰夫·格尔，是在2007年注意到这条从美国向苏联运输军需品的奇特航线的。受此启发，他开始一步步筹备这趟重现历史的空中旅程。
　　格尔表示，活动的前期筹备颇具挑战性——需要俄罗斯允许美国飞行员进入领空并降落，但美俄间的政治角力意味着这一项目可能面临意外的困难。
　　沟通的结果令人惊喜。“俄罗斯政府非常支持这个项目。”格尔表示，美国飞行员将飞机飞到白令海峡东岸的诺姆市，然后由俄罗斯飞行员接手飞机，再进入西伯利亚。
　　最终，组织者敲定了全程近1万公里的航线。据俄罗斯《西伯利亚时报》报道，4架老爷飞机经改装后穿越美国、加拿大和俄罗斯，共着陆11次，最终目的地为莫斯科。
　　美国驻俄罗斯大使约翰·特福特出席了阿西航线纪念活动的开幕仪式并发表讲话。“从二战起，两国就携手为世界的繁荣与和平努力。过去的事实提醒我们，我们的国家可以也能够通力合作，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样的局面永远保存下去。”
　　“很多人没有真正意识到美苏战时盟友关系。”格尔告诉美国《空军时报》，“如今的艰难时刻，我们希望提醒双方他们曾携手并进，未来也可能再次走到一起。”
　　共同追求超越政治分歧
　　纪念活动启动当日，数百人齐聚大瀑布机场，比尔·布朗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大瀑布市的议员，外祖父于二战时期在联邦政府任职。布朗记得母亲告诉过自己，由于阿西航线在二战时被频繁使用，甚至有苏联军人在战后没有回国，而是在大瀑布市定居。
　　“许多与西方有联系的苏联人都或多或少地遭到怀疑，因此，他们中的一些人被孤立。”布朗坦承。据他的祖父回忆，向苏联红军提供援助，美国方面也不是一帆风顺，因为华盛顿总要面临顽固保守派的阻碍。
　　在战争年代，如今91岁的瓦伦蒂娜是苏联雅库茨克机场的无线电操作员。她在接受英国《卫报》采访时提到，“去过美国的飞行员告诉我们，美国与我们这里大不一样。但他们不能接近美国人，也不能和他们交谈。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克格勃的前身）注视着每个人。”
　　来自南斯拉夫的迈克·米尔科维奇当年多次往返于苏联和美国之间。战后，他索性在大瀑布市安家立业。“美国人提供飞机和燃料，苏联飞行员将飞机开回本国。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寒暄客套，只是按流程走。我屡次试着用南斯拉夫语和美国人交流，但没成功。”
　　尽管双方交流不多，根据美国老兵的回忆，几乎所有人都被苏联飞行员的英勇以及对祖国的忠诚与热爱所折服。“我们是战友，阿西航线让我们相信美苏之间有共同的追求，以及紧紧连在一起的未来。”米尔科维奇说。
　　尘封友谊重新被唤醒
　　如特福特大使在开幕式致辞中所言：“阿西航线是一条英雄之路。飞行员们克服了难以置信的困难和危险，在最艰苦的环境中开拓出了一条补给线。”即便在今天看来，需要接受严寒考验、越过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的阿西航线，仍是一段漫长而危险的行程。
　　美国《埃德蒙顿太阳报》指出，飞机可能因极寒而出故障，也可能因导航误差而迷失在荒无人烟的雪原上。“70年前的困难与今天不可同日而语。”研究过阿西航线的格尔感慨道。
　　“大部分途经区域都不适宜人类居住，各个机场间的距离也很遥远，如果任何一架战机出现状况，连寻找可紧急降落的地方都异常困难。”此次活动的赞助者之一、俄罗斯航空公司rusavia的拥有者谢尔盖·巴拉诺夫在活动宣传片中提道。
　　瓦伦蒂娜也对俄罗斯远东雅库茨克机场的艰苦环境记忆犹新。“那里没有夏天，冬季的气温总在零下两位数打转。机场的地勤人员羡慕飞行员，因为他们都穿着皮草，甚至连帽子都是用皮革做的。飞行员周身所有的地方，除了眼睛，都被严严实实地捂了起来。”
　　生活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退役军方飞行员、历史学家维亚切斯拉·菲利波夫，自称是第一个揭开这段往事的俄罗斯人。据他透露，在阿西航线运行的5年中，超过150架飞机坠毁，160多人牺牲。至今，在西伯利亚的原始森林中，仍埋藏着许多苏联飞行员的遗骸。
　　所幸，这趟重现历史之旅已在今年8月圆满结束。在现代化导航设备和天气预报系统支持下，全部古董飞机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旅程。27岁的美国驾驶员格伦·莫斯参与了此次飞行，他表示，自己在莫斯科受到了“超过预期的热烈欢迎”。
　　而在谢尔盖·巴拉诺夫看来，如今，阿西航线面临的最大威胁已不再是天气和设备，而是目前颇为剑拔弩张的美俄关系。他承认，这样的民间纪念活动可能不会对美俄关系产生实质影响，但“只要能牵动人们的心弦，就足够了”。 （据《青年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