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汶川

５．１２周年刚过，我就匆匆踏上了汶川之旅。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情绪，就是感觉想去，很想很想的那种。 从成都上到成灌高速，再转入刚刚通车的都汶高速，一小时后进入了紫平铺水库路段。紫平铺几乎是５．１２后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这座投用于２００５年、蓄水量据说为杭州西湖１００倍的水库是国家西部大开发的重要项目，在５．１２大地震中出现裂缝，咆哮的库水差点给人民生命财产造成巨大损失。如今，它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车子停在了紫平铺大桥边，桥中被大地震震下水里的一段已经接通，重新铺了沥青的桥面依然气派，不失桥墩高度亚洲第一的风采。大桥跨越湖面，直穿山边；桥上车来车往，匆忙依旧。站在桥上眺望水面，山在水中，水映山秀。滑坡的山体已形成了新的雄姿，移动的山峰又开辟了新的河道。山还在，水常流，只是，走的人却永远地走了。如果不是桥中修复面上“５．１２震裂段”几个大字，外来的人们也许压根不会想到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我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类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后，依然以它新的美丽再度与你相依相伴。 过了大桥，车子驶入了长达４１６０米的紫平铺隧道。从这里到汶川修了很多很多的隧道，大致记得起的有毛家湾隧道、桃关乡隧道、草城乡隧道、皂角湾隧道、龙洞子隧道、龙溪隧道等等。与昔日盘山而行相比，钻山而过的感觉让人有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宁静中不禁又会暇想，不知这长长的隧道，能否挡住那无情的巨石？！ 钻出龙溪隧道，眼前的情景依然让我震撼。青山依旧，绿水常流的美丽在这里全然不见。路边上：映秀镇、三江生态保护区的指示牌，与那满目疮痍的大面积滑坡、变了形的山体、堵塞的道路、断裂的桥梁路面，摇摇欲坠的空房，构成了一幅极不和谐的画面。只有岷江两岸车辆穿梭嘈杂的大规模施工和那一幅幅醒目的标语“对口支援，请中央放心”、“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还能让人心中稍感安慰。 走过跨越岷江的那座已没有了护拦的大桥，穿过一大片的预制板房，进入了“５．１２”的震中映秀。映秀镇中心区在这次大地震中几乎被夷为一片平地，没有留下一栋完整的房子，我们见到的除了板房还是板房。座落在各处空旷地的板房门口挂着各种机构办公的牌子，如汶川县群众服务中心映秀分中心、映秀镇信访和政策咨询办公室、四川路桥抗震救灾队、映秀应急物质储备库、映秀邮政所、联通、银行、供电营业厅等等。据当地政府派驻的工作人员介绍，现留在这里的大都是抢修路、桥的施工人员、援建的医疗队、抢修映秀水电站的武警官兵等，而当地的居民都已搬迁到了都江堰市的玉堂镇。 走过那片平整了的废墟，就进入了映秀大道。这条大道刚刚修成，是映秀重建蓝图中的重要一景。 “卖樱桃啦。映秀的樱桃又甜又脆。” “是正宗本地产的吗？你们是本地人吗？你们不是都搬迁了吗？”大道旁那一溜烟的摆卖人群让我很困惑。 “当然。我们是附近村里 的，镇上的人都搬走了，乡下的还有很多没走啦。”他们还说走了的人也还会经常跑回来，毕竟故土难离嘛。六月正值樱桃成熟季节，人们纷纷赶回来采摘。映秀的樱桃很甜水份很多，价格也比成都商场里的便宜一大半。这里有很多的援建队伍，又因为漩口中学被作为了“５．１２”周年祭的所在地，各地来的人很多，灾民们的生意都还不错。他们会讨价还价，也会很热情地请你免费品尝，在他们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悲伤，生活又在继续。只是听说板房很快要拆迁，各种机构和部分援建队伍要撤离时，他们会担心大量成熟的樱桃卖不出去。 从映秀大道走过去就是漩口中学，也被称为映秀中学。这里的教学搂、办公楼、宿舍楼倒的倒，塌的塌，碎的碎，陷的陷，让人惨不忍睹。学校正门修建了水泥台，乳白色时钟上两根大大的时针就像两个惊心动魄的感叹号，无情地凝固在２：２８那黑色的时刻，让人感觉自己正在走进这个时辰，正在经历那生与死的煎熬。不久前，胡锦涛同志曾来到这里，为大地震中罹难的同胞举行周年祭。学校附近的山上修建了“鱼子溪望台” 和“５．１２祭坛”，它警醒人们永远也不要忘记已过去的灾难，不要忘记那些经历了生死劫难已走了的和仍在顽强活着的同胞。 中学的遗址已被铁丝网严严围住，在当地百姓的指点下，我从一排板房与板房的间隙钻进了学校的废墟中。沿着废墟我环顾良久，重重的变形房梁，碎碎的水泥块，压在楼板下的课桌，散落遍地的学生证、借书证，还有那一根根面天而刺的裸露钢筋，找不着楼梯教室以往容颜旧貌，想象不出昔日书声笑声缭绕…… 人去楼空！一股巨大的痛漫上心头。 踩着碎石，避开钢筋，翻过楼板，我艰难地想进入废墟的每一个角落，可是发现很难很难。石块中掺杂着的玻璃碎和伸出的钢筋把我的腿划出一道道血痕，而倒的横七竖八的楼板和房柱也让人很难逾越，很费劲地我才进到了一幢楼房有点类似一楼大厅的地方，这楼的不知是左半边还是右半边已碎成一堆小山，楼梯也已根本找不着，我尝试着想从石块横梁间爬上二楼，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无奈中我靠在残缺的柱子上顺着光亮抬头仰天，就看见了对面楼顶上飘扬着的那面红旗，在蓝天白云下异常地挺拔。 “汪，汪汪”，感慨中忽然听到有声音在对我吼，那一刻吓得我几乎灵魂出窍，低头看见一只小狗噔着圆溜溜的双眼注视着我，那纯净的眼神让我的心中一暖，就有上前抚模它的冲动，可脚下的石块滚动，小狗一溜烟钻进了废墟，让我久久回不过神来。 是啊，在大自然的面前，人是渺小的，生命是脆弱的，然而面对灾难，人类又是伟大的，生命更是顽强的。他们不会屈服，痛定思痛后的生命会成长出更多战胜困难的智慧和勇气。走出学校，“映秀镇灾后恢复重建总体规划”图高高悬挂在映秀大道拐弯处，大规模的板房拆迁已经开始，一片片的废墟已清理平整，广东省对口援建的项目都已动工和正在动工。从映秀向汶川前行，路况越来越差，６０多公里路我们走了近三个小时，路上仍有飞石不断，工人们在山上筑网拦石。虽有艰难险阻，但四川路桥建设的都汶高速，武警水电部队援建的映秀水电站，广州市援建的汶川第一、第二小学，珠海市援建的阿坝师专、茂名市援建的银杏乡小学等所有重建项目都在紧锣密鼓进行，任何困难都动摇不了四川人灾后重建的决心。汶川，这个中国版图上最美丽的地方，不久的将来定会在人类这个最伟大的雕刻师手中再展魅力容颜。 离开汶川，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城市，回到了原来的生活，一切依旧。 然而深夜的梦中，我总会梦见自己在废墟中爬啊爬，很累，很累…… 惊醒后脑子一片杂乱。春熙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紫平铺水库川流不息的车辆、漩口中学的废墟、夷为平地的映秀、变成了山的道路、路边的巨石…… 既然生命是如此的不可捉摸，那活着的就好好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