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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晚报 第2009-06-01期 第第11版版:文摘/专版

华语电影导演许鞍华:

女性情怀道尽世间人情与冷暖

在刚刚结束的第2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上,投资才100多万港币的小制作影片《天水围的日与夜》夺得最佳导演、编剧、女主角、女配角4个奖项——许鞍华天水围重建我对电影的信心 导演许鞍华《天水围的日与夜》是一部很特别的香港电影。两个女人,一个是靠在超市卖水果供养儿子的寡妇贵姐,另一个是孤老之年还要出来做工的阿婆。这样的人物,人生能细碎到哪里买报纸可以多得一包纸巾,或者如何省下单独买一瓶油时要多付的3块钱。 而电影真就拍了这些。阿婆去菜场买10块钱的牛肉,用其中几片炒了青菜。午饭后,发呆,镜头由她的脸上慢慢摇到墙上贴着的照片,又漫不经心地摇到窗前。天色暗了,阿婆就又去厨房炒了青菜,吃晚饭,洗碗。贵嫂的儿子张家安很是乖顺,自觉地回家吃贵姐日日不变的—菜一蛋。结尾,贵姐接纳了阿婆,中秋在一起“做节”,两个女人一起吃家安给她们剥开的柚子,脸上都漾开笑意。 这部看似寡淡的电影,却让很多人品出了人生的五味杂陈,于是,影片很早就拿下了香港电影评论协会颁发的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和最佳女演员三项大奖。此外,还作为主竞赛单元影片,在2l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上公映。 这样一个成绩,导演许鞍华自己都颇感意外 。“天水围”的创作,源于多年前的一个剧本。“1999年的时候,我还在香港城市大学教书,一个新闻系一年级的女学生把这个剧本寄给我。我真的很喜欢,觉得有股动人的味道,就请她出来谈。但这样的剧本,完全不具备商业元素,在香港很难拉到资金。我就对她说,剧本放我那里,只要一找到钱,我就拍,如果你自己找到另外的方式,随时可以拿回去。于是,这个本子一直放在我手上有七八年。” “天水围是面对香港社会中下阶层开发的一大片屋村。总有很轰动的案子在那里发生,如2004年的灭门惨案,一个中年男人杀了妻子和两个小孩之后自杀,”许鞍华本来准备拍灭门惨案,但老板觉得这个题材太沉重。可关于天水围的访问和功课已经做得很足,“已经在天水围找了很多景,就想干脆拍些自己的想法。之前那个剧本的背景也是屋村,就把自己在天水围的感受加了进去 。”许鞍华拿了这剧本找到了王晶,只说想借着那部片子的准备拍一小时的故事,没想到王晶却说,既然拍,那就拍电视电影吧,怎样也是个完整的作品。于是,香港“商业电影之父”给这个香港影史上屈指可数的反商业题材投资。对这次只有100万元预算的电影制作过程,许鞍华至今仍心有余悸。一位女性导演的情怀 许鞍华不否认对于天水围的坚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的情怀蕴藏其中:“这个片子遇到的阻力确实很多,也赚不到什么钱,又事隔多年,我为什么要拍,就是因为我对这个剧本很有同感,算是给某种情怀找个出口吧。” 许鞍华生于上世纪40年代末,从她独立执导的第一部作品《疯劫》(1979)至今已差不多30年。许鞍华始终善于塑造女性:《投奔怒海》(1982)里可怜的琴娘、认命的餐馆女老板;《女人四十》(1998)里那个在职场和家庭两重重压下竭心尽力的阿娥,和在病床上对自己的先生说来世要调换夫妻角色的霞姨,还有《倾城之恋》(1984)里的白流苏、《半生缘》(1997)里的顾曼帧……着意呈现女性的生活和情感,似乎是女性导演走不出的主题。 但是,许鞍华又是少数不被归为有典型女性主义作者身份的女性导演。香港影评家石琪在评论《半生缘》时甚至写道:“想不到女人原著、女人导演的此片,简直有点‘反女人’。” 许鞍华自己却没有把这种质疑放在心上:“我不刻意去谈什么或反什么,都是按照自己的感觉去拍,很随性。一个不幸的女人,或许她的人生是失败的,但决然把失败归结给社会或男性,在我看来也是不全面的。无论男女,都有自己的问题,生活本身又有荒诞的一面。对我而言,女性身份不是什么主义,而是一种情怀,一种看待世界的角度,无法回避,但也仅此而已。” 《天水围的日与夜》里可以称得上是女性情怀的情节俯拾皆是。贵姐的母亲在家人给她做寿的宴席上催促开饭,看似无理,却是对贫寒但要强的女儿的心疼。影片最后,那句母女连心又满怀愧疚的“做人难,是么”,反而等着要贵姐宽慰她“有这么难么”。影片近乎执拗地一次次拍着贵姐和儿子的晚饭,不变的饭菜,不变的沉默和零星家常,母子间那种心贴心叫人动容。在从沙田回来的路上,阿婆把用来乞求女婿接纳自己的金项链金戒指全送给贵姐,又说,做鬼也要保佑阿安读书好听教化,贵姐不推脱,留下了老人的东西,拉了她的手。如许鞍华自己所言:“和这些女人总有种情感上的相互关照,很难得,也舒服。” “天水围”平静淡远,看似毫无故事可言的信手拈来,却道尽世间人情与冷暖。由女性出发,许鞍华想要言说的往往又远不止于此。贵姐母亲住院时忆起往事,许鞍华大胆地把一幅幅旧时香港年轻女工劳动和生活的黑白照片穿插进叙事,配合着音乐效果,凝重而悲凉。还有在表亲丧礼上,那些诸如“表舅舅爱玩跳楼”之类关于天水围本身的背景,看似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细枝末节,连缀起来却叫你不由得跟着把凝视的眼光由女人本身,到她们的家庭,再到天水围的人群,甚至回望和审视了整个香港社会的昨日与今朝 。“女性情怀”较“女性主义”,总有着更宽容的内心。一部重建信心的电影 许鞍华毫不否认《天水围的日与夜》对她自己意义重大,她说:“几乎是重建了我对于电影和世界的信心。” 许鞍华用“穷途末路”来形容自己拍摄“天水围”之前的压抑和无助 。“我一直跟着商业的模式和路子走下来,几乎对拍戏丧失了热情。我就问自己,没有理由我自己都觉得很闷了,观众能觉得好呀。我想说,好吧,不如坚持拍一点自己想拍的,看看究竟怎么样。这样一部电影得到了认可,我觉得自己的路子多了一点,自己最高兴的就是这个。我知道自己还能拍电影。” 许鞍华说:“以前观众去看电影是为了逃避现实,因为当时大部分观众的生活比较平淡和苦闷,而电影里的世界很丰富。像我以前读书时,觉得很辛苦就跑去看电影。现在人们丰衣足食,生活相对复杂,逃避现实早有比电影更便捷的方式了。当他们坐下来,付出耐心又花费时间看电影时,是想要在电影里重新发现自己,找回人生意义。” “这部戏出来,证明一个事实:投资很少的片子也能得奖,今后就会有老板投资这样的片子了。这样,香港电影的空间就大了,很多年轻人就能更敢于释放他们心中的想法。” 今后会不会坚持这样小成本反商业的电影模式?许鞍华说,她不会因为这个戏叫好,就不停地去拍这样的戏。“要是有了自己喜欢的商业类型题材,也会转回去,这个戏给我的启示就是要勇敢尝试各种东西 。”问起接下来的计划,许鞍华斩钉截铁地回答:“情景喜剧。”好奇地追问原因,答案是爽朗的大笑:“我也不知道,就因为没有拍过么!” (摘自《人民日报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