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度蜜月

□劳小颖
　　上世纪90年代那场特殊的蜜月之旅，至今历历在目。
　　刚认识敏哥时，他是镇上中学一名教师。第二年，市里一个行政单位招考，他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刚好遇上中国掀起了改革开放的新高潮，敏哥单位也来赶热闹，集资购买桩机“下海”。敏哥是单位的“新兵”，“下海”管理桩机的任务自然落他头上。
　　这一年，他年头“代公下海”，二十四小年才赶回。我们匆匆在化州城区租了一间小屋，挑选了一张木床。腊月二十六，长达三年的恋爱长跑终于修成正果——我们结婚啦！
　　正月初四，我们随即开启蜜月之旅。我们度蜜月的地方是海南，与其说是度蜜月，倒不如说是陪敏哥上工地。早上六点坐大巴从化州出发，下午两点左右到海安，一路小跑至海安港，赶上即将开启的轮渡。我们忘却饥饿疲劳，登上轮渡最高层，和煦爽心的春风，带着湿润的芳香气息，扑到我们身上，娓娓讲述着缠绵悱恻的絮语；温和不燥的万道金光愉快地抚摸着我们的面颊，那么温柔，那么亲切，那么敦厚，就像母亲爱抚儿女的手；若即若离的天空，湛蓝如玉，清澈明亮，几丝薄如白纱巾的云彩，懒懒散散地飘浮于天际的海面上。我瞬间明白:春光明媚的春天之所以如此的美，是因为它让人美好的心情在此刻绽放，我们正穿梭于摩登都市与市井生活之间，漫步骑楼看往昔，海上乘船看未来……
　　两个小时后，到达海口秀英港。到了海口市区后，敏哥带我去住工地不远的酒店，每天218元，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住酒店，怎一个“爽”字了得！第三天，我们因囊中羞涩，改住国营农垦招待所，每天50多元。第五天中午，我们在工地吃完午饭，没什么事情，敏哥提议逛逛商场，给我买点纪念品。
　　我们从商场一楼逛到四楼，都没有找到“心仪”的物品。折回一楼，一双238元的白色皮鞋亮瞎了我双眼。雅致、含蓄和庄重的装束，配上这白色的皮鞋一定很协调，一定很适合敏哥的风格。皮鞋表面丰满有弹性，大拇指按压一下，有细密的纹路、放开手后细纹消失，应该是皮质较好的天然皮；橡胶鞋底柔软，弹性好，防滑，耐磨。我将鞋随意平放于桌面上，查看鞋是否平稳，用手触摸鞋的内腔，看鞋里面和内底上，都没有凹凸不平现象，我提议买下来。敏哥也是满心欢喜，摸摸钱包，犹豫了。我说今晚开始咱们睡工地，不就可以节省好多钱了吗？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敏哥终于答应把那双白皮鞋买下来。
　　于是，第五晚，我们睡在工棚。那时候的工棚，也就几根木桩撑起几块模板，再铺上草席，在“床”的四个角竖起四根竹棍子，吊起一方蚊帐而已。尽管简陋，不经意转个身还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刺耳声，甚至能清晰听到一帐之隔其他工友的鼻鼾声，但我们依然睡得很香。第二天醒来，我惊呆了，放床底的新白皮鞋不翼而飞了。敏哥很懊悔买了这双昂贵的白皮鞋，我也非常心痛。
　　接下来，我们一直吃住在工棚。第十五天，寒假接近尾声，我依依不舍跟敏哥道别，结束了这段不平常的蜜月之旅。
　　一个秋风凄凄、百花凋敝的下午，敏哥带着一脸疲倦回来了……
　　第一批“下海”的，有很多人吃到了最好的“蟹黄”；也有更多的人，只靠着吃周边的一点“蟹肉”，也赚得盆满钵满；但有些人第一口就遇到了蟹钳，被这口螃蟹伤害了，就像敏哥和他的单位，连集资的本钱也要不回……
　　上世纪90年代，敏哥虽然没让我吃上“蟹黄”，甚至连“蟹肉”也吃不上，但我的日子因他而璀璨，我的胸怀因他而宽广，我的经历因他而丰富，我的情感因他而美满，我的一切一切皆因他而温馨！
　　永远忘不了，那段不平常的蜜月之旅，那双珍贵的白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