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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日报 第2021-12-17期 第B3版:荔风

“闻”来“听”到的饥饿记忆

  

冯毅
  粮食跟肚子有关,跟饥饿有关,那饥饿离我们究竟有多远?对大多数八零、九零、零零后来说,这个命题会是个笑话;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及更老的人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七零后的我,也有过深刻的饥饿“体验”,印象深刻的饥饿记忆,一次是“闻”来的,一次是“听”到的。
  我是改革开放后上的小学,丁堂小学和东岸村互为一体,上学要经过村里的巷子小道。那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对处于偏僻一隅的乡村来说,仅是轻轻的春风拂面,但时代的步伐已势不可挡。“搞副业”是当时农民响应改革春风最朴素的一种形式,项目大部分都与“填肚子”有关,即“吃”的问题,如种植水果、养鱼、制河粉等,我父亲就曾经是“松糕佬”,也做过豆腐。
  东岸村某户人家开了一间月饼作坊,在学校西北角不远,主要制作五仁月饼。且不说当时的卫生及品质,但我到今天都忘不了那饼馅发出的香味,是直接把一个饥饿的人击倒的味道,而且当时那作坊还是瓦房,密封度不高,附近几百米都能闻得到。
  四年级第一学期的一天下午,上体育课,永海老师让我们分组跑步,跑道是围绕着学校的。当我跑到学校西北角的时候,一阵北风吹来,我闻到一阵月饼馅儿的香味,把我中午仅填了稀饭和汤水通菜的身体直接掏空,我无力再跑起来,身体像棉花一样轻飘飘地走回起跑点。这次“闻”来的饥饿,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一九八六年秋天,我刚成为十里挑一的顿梭中学的初中生(那时未普及初中),就遇上了饥饿的问题。学校的伙食不能用“差”来形容,干巴巴没油的青菜,而且除了青菜还是青菜,一小块猪血配点韭菜,就是“上汤”,幸亏那时还没近视,否则肉丝都找不到。
  初中要住校,由于经常肚子饿,为了解馋,同学们都会从家里带来些用花生油炒过的萝卜干等咸菜,用玻璃瓶装着。因长身体,有时候我们饿得实在不行,下晚自修后,去学校商店花一块钱买一包华丰方便面,干着吃。那时也分大小周,有一次未到大周,我肚子没油,想回家吃饭,结果翻山越岭回到家却被父亲骂了一顿,说我不专心在校读书。我心里委屈,也不跟父亲说明,却告诉了母亲。
  “听”到的饥饿就是源自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龚剑祥。龚老师上课时博古论今,常常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跟我们说上世纪六十年代饥荒的经历。他擅长讲解文章的细节,有次讲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形象表达时,用力拍了三下讲台说“精妙!”,惊醒了因营养不良而睡着的同学。
  那天上的是《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这课,连散文都能够讲得声情并茂,讲解小说更是龚老师的拿手好戏。他把鲁提辖要求郑屠切十斤不要半点肥的精肉及十斤不能见点精的肥肉做臊子这段讲得特别细,用手掌演绎怎么剁怎么削肉,还加油添醋地说,跟水浒里的山东不同,如果是在我们高州,这些精肉、臊子怎样做才更好吃。可怜我正在发育的身体,而且我们刚从顿梭河河边上完劳动课回来,那可是真正的“劳动”课,搬泥土填河基呢。肚子早空了,郑屠剁的不是肉,而是我的胃,剁得我饥肠辘辘,直吞口水,生平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响。
  其实我的饥饿记忆并不遥远,或许不具有普遍性,但是每个人都应该有饥饿的危机感。如今中央提倡“光盘行动”,肯定是有道理的,我们应该积极响应和大力提倡,珍惜每一颗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