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飘荡的河流（小说)

■刘付德金

35、重逢
　　江宇飞组织乡村工作队走村串巷，深入抗战宣传活动，忙碌奔走，不亦乐乎。更让他惊喜的是，在这个家乡的小县城中居然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就是自己的表妹周洪波。
　　周洪波在香港德明中学读书，德明中学是陈济棠开办的学校，香港沦陷后，周洪波积极投入抗战救亡的活动，报名参加“香港学赈会青年回国服务团”，回到了茂名。
　　“小波，真的是你。我都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在这个小地方见到你。”江宇飞那天去接服务团的成员，没想到竟然有自己的意中人。
　　“飞哥，我自己也不会想到，是我自己强烈要求到茂名来的，我们服务团有到东莞、广宁、韶关等地的选择，爸妈本想我到东莞，离广州近一点，但我要求来这里，可以见到你，父母拗不过我，只好同意了。”周洪波说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又不预先写信告知，使我心里有个准备。”江宇飞说。
　　“我就是要让你有个意外惊喜。”周洪波调皮地说。
　　周洪波随服务团成员安顿在益寿庵附近的民房里住下来。
　　周洪波等服务团成员随即投入了繁忙的宣传中。他们在县城、各地乡村进行宣讲，贴标语、宣传画，传授救护知识、进行防空练习等。
　　一天，周洪波跟江宇飞说：“我回来有好一段时间了，还没有去你家报到，看望大姑妈，他们要怪罪我了。”
　　“可不是，我爸妈他们可想念你，我前几天跟他们说你回来了，他们就一个劲催着我要把你带回去呢。”江宇飞说。
　　周洪波到祥兴江宅，又回蟾坝村江家大院，见到江家一家人，他们真是欢天喜地。
　　“小波一转眼就变成大姑娘了。”最欢喜的就是周全英，她双手抓紧周洪波的肩膀，左右打量，看个没完。
　　“小波长得真漂亮。”林晓理说。
　　“表嫂才是美人胚子，又大方又漂亮，做事得体，我爸妈私下一个劲夸你呢。”周洪波说。
　　原来周洪波是第一次从省城回到这里，前两次林晓理到广州办事，到她家时，都没有见着她，所以有此一说。
　　当他们知道周洪波同服务团成员一起住在外面民房时，都劝她回来这里住。
　　“你不回来住，我们不好向舅舅、舅母他们交差哟，怕对你照顾不周。”林晓理说。
　　“外面吃饭不准时，还是住回我们这里方便。要不，恐把你累坏了身子，你这一身子单薄得很。”周全英说。
　　“谢谢姑妈、姑父、表嫂你们，我在那里比较适应，况且有飞哥关照，你们不用担心，我以后会经常回来蹭饭的。”周洪波说。
　　服务团都是一帮青年学生，他们同乡村工作队、妇女服务队等联合起来，组织排练剧目，在街头、乡村演出。这天，江宇飞带着服务团剧组到茂北的大井乡演出。因为下雨，路途泥泞不堪，这一行人比预先估计的时间晚了许多到达大井墟，他们在集市、街边进行了几场演出，又前往附近的村庄表演，都受到热烈的欢迎。
　　不知不觉中，天就渐渐黑了下来。他们在村子里生火做饭，吃过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他们要连夜赶路回到高城。
　　偏偏这时又下起雨来。
　　他们翻山越岭，在穿过一个山冈时，只听到周洪波“哎呀”叫一声，她的脚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下，痛得立即蹲了下来，当打着手电筒的灯光扫过去时，只见一条黑黝黝的蛇倏间就飞速窜了出去。
　　“怎么啦？”随后的江宇飞三步并作两步赶快冲了上来。
　　“周洪波被蛇咬到了。”有人在黑夜中回答。
　　江宇飞蹲下来察看伤口，只见周洪波的小腿上被咬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两个蛇齿印非常清晰，一丝丝的血迹正从伤口流出来，裤腿上都被咬破了两个小洞，可见是一条不小的蛇，凶狠有力。
　　江宇飞马上从随身携带的水杯里倒出水来，反复地清洗伤口，然后，俯下身子，伸出头来，嘴对着伤口，用力吸吮伤口的血。
　　这时，周洪波猛地抓紧他的头：“飞哥，不要，有毒，会连累你的。”
　　有人也劝说：“江队长，这很危险，还是送到县医院再说。”
　　“来不及了，已顾不得那么多，等送到医院就拖延了时间。”江宇飞说完，就毫不犹豫对着周洪波的伤口用力吸吮，然后把吸进嘴里的血水又吐到地上。
　　这样反复来回，直到伤口不再流血。
　　江宇飞又交待其他队员赶紧回高城，向司令部报告，派车前来救护。然后，他背着周洪波走下冈下的小村子，走进一户人家，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村民知道他们是服务团成员，热心地安顿，那位大叔察看了一会伤口，又问了几句，了解一下情况，然后说：“真是太巧了，我们村中刚好有一个郎中。”他随即叫来村中那位医生。郎中看了一下伤口，拿出一小瓶子药粉涂抹在伤口上，然后又开了一个方子，叫他们回到城里后再拾药煎服。
　　“后生仔，幸好你处理及时，对伤口冲洗、吸吮，已大大减少了毒性，坚持每天敷药一段时间，再服用水药，就没有大碍了，过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郎中交待完告辞后，村民大叔说：“幸好在我们这个村子，那位郎中正是诊治狗、蛇咬伤最拿手的呀。到其它村子可能真的不那么好彩了。”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说是夏天，但经过雨水淋湿，周洪波一身单衣，仍然感到阵阵凉意。江宇飞让周洪波把上衣脱下来，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生起一堆火，把湿漉漉的衣服烤干。
　　周洪波看到江宇飞在忙这忙那地干着，她一边为深爱着的这个男人对自己的默默付出所感动，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中了蛇毒，不知能否治好：“飞哥，你说，我这个蛇毒还会得救的吗？”
　　“傻瓜，别胡思乱想了，刚才郎中不是说了吗，你伤口的大部分蛇毒都被吸吮出来，按照医生的吩咐做好敷药就很快好的。”江宇飞安慰她。
　　“我怕是郎中宽慰我们，不跟我们说实话。”周洪波说。
　　“不会的，村民都很实诚，有啥说啥，不会蒙骗我们。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我们还要看到抗战的最后胜利呢。”江宇飞说。
　　“飞哥，能和你在一起多好，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周洪波说。
　　“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为民族的抗战，为人民的利益奋斗，老天都会在冥冥中帮助我们的。”江宇飞说。
　　“看不出，你倒迷信起来。”周洪波说。
　　“这不是迷信，这就正如古人说的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的抗战得到全世界大多数正义国家的支持，日本法西斯侵略者一定会被人类正义所抛弃，他们的侵略战争就注定会失败，这是毫无疑问的。”江宇飞慷慨激昂地说。
　　“飞哥，你说得真好，你的话使我身上充满了力量，跟你在一起，我没有了恐惧，我愿一直就这样跟你呆在一处，就我们两个人，静静听你讲下去，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啊。你知道吗，刚才我一听到被毒蛇咬到，我的头脑间一蒙，感觉自己的生命就要完了，在那一刻，我的内心是多么的不甘心，我就这么死了吗？我还没有轰轰烈烈去爱，我还要同自己心爱的人去结婚，生很多孩子，看着他们慢慢长大，然后自己慢慢老去。经此一劫，我知道生命是多么脆弱，所以，我不想隐瞒，我一直爱着你，飞哥哥，你知道吗，正因为知道你在茂名，我才要求回到这里来的。”周洪波一口气说了一大通，把她想说的都说了，说完，觉得浑身舒服了许多，真的好像就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