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四章

官演武

阳光，新年的脚步
　　再高的楼也挡不住阳光，阳光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才到达我的窗前，给我送来寒冷冬天里的温暖。
　　阳光晒在被褥上，在小小的房间地板留下了白。这比我昨夜所写的纸还要白的阳光，多么关怀冬天的我，给我深感痛苦的身体写一小片一小片温暖的祝贺。
　　我不满足于已有的奖励，不满足所写过的诗行，甚至不满足我所走过的日子，像云烟一样轻淡。
　　我走下楼巡行于大园，大园里有未打扫的落叶。我在斑驳的老树前沉思生命的枝条，最终要举起一个迟来的春天。
　　阳光在大园中移动，幼儿在它的光芒下跳跃。我坐在大园一个干净的位置，向一位求知的少儿吟诵我今天的诗行。
　　阳光继续照耀，我感到新年的脚步，正踩过我的身体，我体内的隐痛也凝结成诗句。

必须写
　　为了诗歌，我必须写，提前在新一年来临前。我必须在久远的路上继续行走，把少年的一颗橄榄反复嚼出山野的味道。
　　我必须把一株禾苗种在春天的泥土上，让田野生长出生命的绿。等待新年第一造阳光下金黄的收获。
　　由于这，我即使在城市中，也要沿着长长的河岸，寻找堤坝下的一畦鲜绿，一张张芋叶、香菜、垂着纤须的玉米、小白菜，正在向下生长的萝卜、番薯，和白蝴蝶翩跹于收割后的田地。
　　我必须在泥土下和柏油路上寻找我所拥有的季节与速度，通过水边浓密的细叶榕和长长的街灯，收获乡村与城市在交替变换中的伤感、喜悦和期待。
　　在这时间的履历上，我是一个小小的轮子，一片小草的春色、流萤般的霓虹灯影。我在不能消逝的色彩与声音中呼吸、沉思和书写，延伸着生命。像田堤和街道，蕴涵穿过泥土与楼宇的意义。
　　哦，在新年的钟声即将响起之前，窗外已是一大片黑暗降临，我知道即将过去的一年留给我的东西不多，包括稿纸、水墨、不断关闭的信息、闪烁荣光的奖杯、正在磨损的思维的锐角。
　　城市的窗外，橙红的灯火映照着依然劳动的人们，物与物磨洗、碰擦的声音，随着寒冷的冬气传入渐凉的手指和键盘，给我鼓舞、启发和新生的未来。
　　那些辛劳的手，在揉捏着细碎的事物，让一些随时间逝去，一些依梦想留存。
　　城市与郊外之间，从远山流来的泉水变成了小东江，穿过城市，河流在夜中漂泊着泅渡的小船，像我的诗写在午夜、醒在新年到来之前。

夜雨
　　雨淋湿了秋夜，无论公园树木抑或公寓的幽径，都有雨的脚影。窗口的视线有雨中湿了的灯，在树叶滴答的声响中，隐秘的光也是湿润而明亮的。
　　没有人走在大园的树叶之间，没有多余的影子，除了黑暗与黑暗衬托出的光之外，只有一个人的呼吸，与雨声产生和鸣。
　　没有鸟的啼鸣，因为秋的缘故，更因为秋夜之雨绵延不绝的缘故，任何梦想到及梦话都是为了逃避失落。
　　在秋雨声中，我一个人默对于这个场景，向老家中的母亲问询，那瘦小病躯能否躲过一场秋雨唤醒的岁月深处的痛。
　　已经很润、很老的雨，它毫不掩饰自有的脆弱和坚韧，而光并不逃避，夜让出了空间任意选择和躲闪，正如我此刻在雨檐前，听雨的一滴滴的诉说。
　　而每一滴雨都在应和对面窗口传出的琴音。

浪漫海岸的温德姆大酒店
　　呵，雄伟的建筑，雄伟的白天与美媚的夜晚，廊柱高挺，水在大厅里环流，紫荆花围绕着建筑周围。
　　一面是形态嶙岖的石山，石山上生长坚韧的草，别于其它山头而独立于海风的吹拂。海风从海上吹来，海风与海水在建筑的南面，比建筑更早亿万年形成于远古。
　　海风与海水在翻滚在吹拂，也无法将深渊和遥远中的秘密暴露在大厦的面前。
　　雄伟的大厦，不是寺庙，不是歌剧院和大会堂，也不是锦绣山河中无以伦比的那种。
　　它在无限建筑中出类拔萃，海风从海面吹来，穿过它的前与后、绿草与红花围绕弯曲的路。
　　众多善和爱的造像，迎接所有浪漫的来者。
　　我要说，这座大厦与大海有关，与散尾葵和椰树有关，与每一粒沙有关。
　　与永不消逝的传说有关。
　　与我，一位不甘平庸的书生有关。
　　在温德姆大洒店，我读不完写不尽南海的水，这里洁白的沙的来历，这里停靠在月亮湾的绿色船只，以及夜晚灯火特别诱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