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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日报 第2019-08-06期 第B5版:荔风

娘家的月亮

  余诗雅
  暑热汹涌的日子,我回了娘家。
  枕着蝉鸣入梦的午后,整个人有懒顾云鬓的倦怠。
  每当夜幕降临,暑热渐渐的褪去,我便以从容的姿态往阳台上一站,看着远山优雅地换上黛色的衣衫,彩霞依依不舍地于天空舞弄着柔软的腰肢,弯月的笑脸一点点的清晰起来。我的身心也在晚风低吟中盛着思忆的翅膀,掉进那首熟悉而久远的童谣里——
  “月光光,照地堂,照到新娘在屋房,新娘出来睇花灯,漏掉花鞋和花绢,谁人拾到请还我,双托槟榔谢你恩。”
  小时候,村子里常停电,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电”这种东西毕竟是奢侈的,所以我们并不觉得停电会带来什么烦恼。每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村子里的磨盘和豆腐台便成了我们的天堂。艳、荷、草和我四个黄毛丫头相约到小树林里找蝉蛹。月光从树叶间洒下点点斑斓,满地落叶成了花衣裳。夜里的蝉会一动不动栖息在树身上,用手一捂,准能把它抓住,但我们嫌它聒噪,只采蝉蛹。
  在某个僻静的角落,蝉姑娘悄悄褪掉旧的羽翼,露出一身新鲜的象牙白,晶莹剔透,像刚从母体剥离的宝宝。我们把蝉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一个,两个……
  也可以围着豆腐台做作业,那时的月亮清辉溢耀,简直比万家灯火还要明亮。
  宁静而快乐的日子从旧村的豆腐台向我走来,带着经年的沧桑和略显疲惫的笑意,当我发觉家里的灯光远比月儿亮多了的时候,童年已走得很远很远了。
  那些一起踩着月光唱着童谣的黄毛丫头如今已长成了孩子的母亲。
  艳姐过上了香车洋楼的的都市生活,偶尔见面,她精致的妆容似乎掩饰不住内心的落寞。
  荷两口子今年回我们小镇经营一个水果摊档,问她生意可好,她总是用深圳腔说:“麻麻地啦!”说着眼角笑开了菊花。
  草杳无音信。
  我则成了最平凡的教师,虽处一方净土,物欲横流的喧嚣亦让我日益的浮躁。我也一度对身旁疾驰而过的宝马望尘轻叹,也曾为鳞次栉比的楼宇里没自己的一寓而黯然伤神,更常为自己在工作上的小小挫折而自暴自弃,我甚至在艳姐珠光宝气的璀璨光芒里无地自容。
  只有此刻,圆月一泻千里的光华荡涤尘封的心灵,我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清澈。我能听见二十多年前那首月下的童谣在耳边的清唱,我能看见陶渊明的桃花源里正蝶舞莺歌,我能与泛舟西湖的范蠡西施颔首微笑,能与蟾宫嫦娥一起霓裳起舞……我的思绪纵横古今,驰骋千里,过去和未来,畅达与坎坷,笑靥和眼泪,平实与华丽,都轻于鸿毛。
  剥落繁嚣,我还是原来那个简单而纯粹的我。真的,我确定!
  夜已深,月下的几棵老树静影沉璧,疏落的蛙声犹如天籁之音。
  太美了!当你被物欲横流所左右,当你觉得无处不在的诱惑让你欲罢不能,请在某个云淡风轻的夜晚,把自己揉碎在如水的月光里,让她为你洗尽铅华。那时,你会发觉生命的中一些最原始而又似乎已泯灭的东西会如经年的枯树般萌芽,并迅速蓊郁成林,譬如抵制诱惑的勇气,譬如独挡风雨的坚强,譬如面对蜚短流长时的泰然自若,譬如真诚,譬如坦然,譬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