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腊八粥

　　回志新
　　从秋天起，娘就开始收集熬腊八粥的食材了：绿豆、红豆、豇豆、黑豆……还有各种米：小米、黄米、高粱米……红枣、花生、黑芝麻……这些不是主要农作物，各家有几种已是不错了。于是，巷子里的婶子大娘们端着簸箕互通有无。
　　小时候不明白，主妇们为什么热衷于这些，一锅小米粥和腊八粥有什么不同。只是很向往那碗热气腾腾芳香四溢的腊八粥，那可是平时难以吃到的美味。
　　娘在腊八的前几天已经把各种食材准备好，豆子都捡得干干静静，去掉有虫眼儿的干瘪的；各种米也细细过箩，筛去小坷垃石子。做这一切的时候，娘在仔细计数：一、二、三……如果比去年多一种，娘很有成就感。我问娘为什么熬腊八粥非得用这么多东西，除了好吃之外实在想不出其他原由。
　　娘说，东西越多越好，来年有个好收成，日子红红火火。年少无知，决计不关心收成和日子，只关注吃，来熨帖身心。
　　前一天，娘就把各种食材洗净泡好，以备腊八熬制。熬腊八粥要起个大早，文火慢炖两三个小时才好。长身体的时节贪睡，从来不知道父母是何时起床的。睡意朦胧中，听见堂屋的风箱声呱嗒呱嗒响，爸和娘在轻声聊天，灶膛的柴火噼啪作响。一爿土炕烧得十分暖和，不由得又晨晨睡去。往往一觉醒来，堂屋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已有粥香扑鼻。
　　天还没亮，一家人围坐炕桌旁，热气腾腾的腊八粥端上桌，迫不及待尝一大口，豆香米糯，绵软回甘，刺激了味蕾，忍不住食欲大开。喜欢吃红枣花生，趁弟弟妹妹不备，把他们碗里的抢过来，惹得他俩吱哇乱叫，姐弟三个闹作一团。爸和娘看着我们打闹，一脸的笑，像在欣赏稀世珍宝。
　　不知道熬腊八粥的习俗流传了多少年，代代相传。长大后才明白，娘不遗余力地收集食材，精心熬制，其实源于一种生活的仪式感。日子简单清寒，在能力范围之内给家人最好的享受，除此之外，别无他求。现在想来，如果没有腊八粥，没有那些古老的习俗，日子该是多么苍白，一路走来，生活拿什么记数。
　　最美好的也是最简单的，都在流年记忆中。多年过去，从离开家出外漂泊，就再也没吃过腊八粥。在这个寒冬，非常想念从前，想念老屋，想念腊八粥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