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秋补

　　■莫绍
　　日近中天，香喷喷、甜滋滋的猪蹄味儿沁人肺腑。我们家的秋补开场了。
　　“孩子，看见吧，这猪蹄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砍不开，顺着筋络轻轻几刀就弄开了。这说明世间万物都有其固有的规律性，掌握了，学习、工作就能得心应手，碰到问题就迎刃而解。学习、工作讲究方法，才会事半功倍。”喝完浓醇甘香的猪蹄山药汤，我一边津津有味吃着香脆甜糯的糖醋焖猪蹄，一边兴致勃勃进行宰猪蹄小结。
　　——题记
　　秋风劲，秋叶黄，秋果硕。人间最美是秋光。秋天五谷丰登、欢喜收获，人们特爱在这个秀美、丰收的季节办喜事。美上加美，喜上加喜，让人多神气！
　　这不，中秋节前一周星期一，孩子大姨娟娟回高州乡下建的新居进宅了。我们应邀前往贺喜。村中半坡上，一座别墅式三层小楼，富丽堂皇，熠熠生辉，吸引着村人、宾客羡慕的眼球。吃过丰盛的午宴，小孩子都还咂巴着小嘴，客人们纷纷在欢声笑语中道别。孩子姨丈是个要强的人，虽然建楼举债10多万元，喜宴却按高州俗例不收红包，还遍请村人，八十岁以上赴宴老人发一个100元红包，每家宾客送一挂农家猪肉、一袋喜饼。猪蹄胶原蛋白丰富，是美容食品，糖醋焖猪蹄是我家女人和孩子的最爱。姐妹连心，娟娟在撒了冰的大缸翻找半天，特意拿了两只大猪蹄，孩子小姨小青和我们一家一只。她还叮嘱，没急着吃就先用冰箱冰好，这猪是她乡下同学专门饲养了一年多的，想买都买不到。小青高兴地张着个“O”型嘴，“哦！怪不得，刚才吃的扣肉就是与众不同，特别香！”女人凑到我耳根嘀咕：“你看，姐夫做人多用心，学着吧！”
　　回到家来，喜滋滋提出大猪蹄，准备做糖醋焖猪脚，晚上孩子放学回来吃。但是，美美的心却犯怵了。这猪蹄是从猪后腿膝盖处砍开的后小腿。手一抓，沉甸甸的，让人感觉除了骨头就只夹杂着几根筋络，这猪蹄是真得街市上都没得换的“皮包骨”！它仿佛大象小腿一般粗，一尺来长，五六斤重，实在太大了！除了刨毛，它一刀未动，四个猪蹄靴子还泛着白光,似乎在叫嚣，“杀猪的都没拿我怎么样，你来呀，你奈我何？”也是的，家里可没有杀猪刀，虽然有三两把菜刀，切菜还行，要砍骨头，还是算了吧。
　　但我心有不甘，拿着家里最大的标着“斩切刀”的阳江十八子，拼着全身力气砍了几刀，手倒是震痛了，猪蹄却不损丝毫。反起刀背，狠狠地朝猪脚靴子敲去，一下、两下、三下......那靴子依然嚣张地泛着白光，纹丝不动。女人也来凑热闹，一刀下去，“噼啪”一声，刀颤脱手，擦着她的脚尖掉到地上。好险！再看猪蹄，模样依旧。
　　这么一截大骨头，如何弄开来吃，实在让人犯晕。俗语说，狗咬乌龟不知从哪下牙，这回可是人吃猪蹄不知如何下手了。这真是喜事亦惹愁！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原本满腔热情做顿好菜，被这“象腿”一搅，瞬间索然，眉头紧蹙，唉声叹气起来：“这什么农家猪？这是‘象腿’，我实在弄不了。”女人见状，笑着嗔怪：“多喜庆的事，多好一个猪蹄子，怎么搞得像欠你棉粮一秋似的！赶个喜宴，白吃白拿的，你该笑得合不拢嘴才是。好事多磨，先放一放吧，不要弄坏了心情。”
　　我是喜欢听从女人话的。于是，菜刀放归了刀架，猪蹄放进了冰箱。其实，我们实在拿猪蹄没办法。
　　收获的季节节庆也多。一晃，丰收节、中秋节过去了，国庆节又要来临。
　　周末，我的大姐打来电话，说10月1日家里人准备到我家聚餐庆祝国庆。放下电话，心头隐约记得冰箱似乎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打开冰箱，一番找寻，把猪蹄提了出来。
　　哲人指出，直面问题，解决问题，轻装前行是我们党和民族的优良传统，必须发扬光大。于是，解决猪蹄问题成了星期六我们家庭早餐会的专项议题。
　　男的说，是否专门买一把砍骨刀或者杀猪刀？既除近患，也解远忧。
　　女的说，一把刀可以买好几个猪蹄了，不当屠户何来远忧，不值得，否决。
　　孩子说,把猪蹄拿到市场上请卖肉的师傅砍几刀不就得了。
　　男的说，那是回避问题不是解决问题，那样做必然让人家笑话，否决。
　　女的说，留到国庆节做菜吧，到时人多力量大，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不信这个猪蹄能逃过10月1日。
　　孩子说，节日时间特宝贵的，弄一个菜用半天时间，我不要。
　　女人笑笑，说：“这不行，那又不要，难不成我们一家子要被一只猪蹄难住？对了，小青不是也带了一个猪蹄回去吗？问问她怎么弄的。”
　　突然，“滴铃铃！滴铃铃！”女人的手机来了微信视频。
　　小孩手快，一把抓了过来：“是小青姨。”
　　女人打开视频侃起来。“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想问你，你那猪蹄吃了没有？我们回家砍不开放进冰箱，几乎忘了，今天想弄来吃，正想给你微信搬救兵呢。”
　　“我回家第二天就做来吃了，炖了一锅，汤浓筋糯皮香，一等一的白云猪手！两只小老虎抢着吃，第二天个个脸蛋似乎都光滑好多了。”
　　“你自己砍的猪蹄？”
　　“我自己搞定。他出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厉害了！我们聚全家之力都没搞定。快说说，你怎么弄的？”
　　“哈哈，这么大的骨头，没有砍骨刀，有力气也没用。我开始不讲方法，也没怎么用力，只不过砍多几下，菜刀都砍得卷刃了。后来，我琢磨一下，轻而易举就弄开了。宰个猪蹄不费吹灰之力，看来我这办法得申请专利才行。”
　　“看你神气的，什么好办法？还要吊起来卖！”
　　“我这办法可是跟古人学的。古人没申请专利，我申请不行呀？！”
　　“难道你会穿越？跟古人学!别卖关子了，快说！”
　　“你还别不信，读中学时你们都学过。我这是复习，正确说法应该叫学而致用。”
　　“口水多过茶，你就会吊人胃口。快点说嘛，我们等着救急呢。”
　　“就是学‘庖丁解牛’，按筋络走向用刀一件件割开，不用硬碰硬砍骨头。”
　　一语惊醒梦中人。中学时确实学过一篇古文《庖丁解牛》，是庄子《养生主》中的一篇著名文章。讲庖丁宰牛时，手拿、肩靠、脚蹬、膝顶的部位都非常规范，刀在牛体内依脉络行走，避开骨头，游刃有余。动作伴着音乐节奏，像舞蹈一样熟练，轻松、享受。
　　庖丁解牛十九年不碰骨头，刀刃簇新。看来学习庖丁，宰猪蹄乃是小菜一碟。我们怎么没想到呢？我们纠结，我们反思。俗语说，三思而后行。当初，我们就是没有多想，一味乱宰乱砍，硬碰硬，碰得手痛脚几乎受伤。
　　现在，小青虽然给了贴士，我还是“三思”完善了宰猪蹄程序，才开始行动。
　　首先，我将猪蹄放到沸水里煮透了，捞上来。接着，用刀背逐个朝猪脚靴子的根部轻轻一敲，玉白色的猪脚靴壳一个个脱了开来。然后，用刀顺着猪脚掌靴骨关节间的筋络轻轻一割，猪脚靴一个一个被割出来。跟着，我将剩下的一截半尺多长的粗大猪胫骨竖起，用刀顺着大小两根胫骨间的缝隙轻轻一破，两根骨头分离了。最后，我把骨头边上结实的皮筋割除并切成小块，终于大功告成。原来，宰猪蹄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一大砂锅满是白花花的皮筋和骨头，难得见到一星半点红肉。女人啧啧感叹：“除了筋就是骨，这么靓的猪蹄，市场真的有钱也买不到！”小孩赶来一瞅，愕然惊叫：“哇，这么多！”女人撇撇嘴说：“多什么多！秋补冬藏，一煲汤，一煲焖，我们都来补一补。”未几，又甜甜补了一句，“能吃到好东西，又学到手艺，爽！”
　　日近中天，香喷喷、甜滋滋的猪蹄味儿沁人肺腑。我们家的秋补开场了。
　　“孩子，看见吧，这猪蹄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砍不开，顺着筋络轻轻几刀就弄开了。这说明世间万物都有其固有的规律性，掌握了，学习、工作就能得心应手，碰到问题就迎刃而解。学习、工作讲究方法，才会事半功倍。”喝完浓醇甘香的猪蹄山药汤，我一边津津有味吃着香脆甜糯的糖醋焖猪蹄，一边兴致勃勃进行宰猪蹄小结。
　　“小青姨不提醒，我们连个猪蹄都宰不了！其实，学习书本知识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学了会用，那才是真本事。”女人郑重其事补充。
　　“小青姨真棒，懂得学以致用。”孩子舔着嘴称赞，语气满是欣羡。
　　室外暖阳融融，室内温馨点点。可人秋日，收获满满，有物质，更有精神。
　　偶遇一次双料秋补，我们身心俱暖。秋天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