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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日报 第2018-09-25期 第B5版:荔风

明月皎皎照流年

  冯瑶
  今又中秋,明月皎皎,一如既往!
  人到中年之后,经常触景生情,感叹时光飞逝,流年如水。许多人和事都被时光之浪卷走,美好的年华也被岁月点上风霜,画面模糊。但月光下的那些人生境遇却清晰如昨,被皎洁的明月牵引出来,一幅幅画面,在记忆和想象中呈现。
  四十多年前那个中秋月圆之夜,我故乡的小村庄笼罩在一片月光的清辉中,安静而祥和。正值中年的三婆,匆匆踏入小巷的月影中,踩着细碎的脚步,来我家帮助我母亲把一个婴儿迎来这个世界上。记得小时候,每当月圆的夜晚,三婆总是对我说:“你出生的那天晚上呀,月亮就像这样又圆又亮,月光从屋顶的玻璃光窗泻下来,白花花的一片亮光,跟白天一个样!”她所描绘的情景,总是让我联想翩翩,感觉自己与月亮多了不少人生渊缘。
  也许是这个先入为主的意念,让我对月光总是特别敏感。小时候,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在村子的晒谷场上,我与同伴们借着白昼般的月色,走洞、跳梯、捉小鸡等等,做各种游戏,月光照在小伙伴的笑脸上,总会让我生出无限的感动;而月光下的中元节(农历七月十五)夜晚,村里的妇女们聚在一起“请七姐”的情形所带给我的困惑和震撼直到现在都无法消散,感觉这个宇宙万物真有超乎想象的神秘玄妙。按照乡里“七月十五请七姐”的习俗,村里一些中老年女人,在中元节晚上八点多钟,她们五六个人带来一张四方桌、几张小竹椅、一碗米和一匝香来到打谷场上。那时,银盘般的明月悬在半空,纯净的光辉照在宽阔的打谷场上如同白昼。女人们虔诚地先打扫干净一片打谷场,然后摆好桌椅,在桌上摆上米碗,焚上一支香插在米碗上。围观的小孩子和闲杂人被警告不要发出声音。只见如水的月光下,香烟袅袅,四周安静,有一年长的妇人,面朝光辉皎皎的月亮无声地诵念了一会儿。大概意思是请求七姐(七仙女)下凡带她们去遨游仙界。她默诵完,其他女人都自觉而虔敬地或伏在方桌上,或坐在打谷场上以头抵膝,眯着眼睛作假睡的状态。宁静以及焚香的味道让这里充满了神秘而诡异的气氛。大半个时之后,就有两三个妇女不断打着响嗝,眯着眼好像已进入某种梦景。其中一个伏在桌上的中年妇女却显得异常安静,好像已沉沉睡去。不大一会,别的妇女随着打嗝声的停止,已逐渐“醒”过来,并睁开眼睛恢复常态,而沉睡中的妇女则眯着眼睛坐正身子打了几个响亮的嗝之后,就开始边说边唱,她说得口若悬河、唱得朗朗上口,简直与她本人平时那个大字不识,说话毫无文采的形象判若两人!印象中听到她讲“奈河桥、摆渡船公”等事物,以及一些陌生的场景。那时的她,显得见多识广、文采斐然!根本不是我们平时所认识的那个农村妇人!让人感觉好像有另一个灵魂正附在她的身上,通过她的口讲述另一个世界的事情!那是我见到过的最诡异的事情!直到现在都无法弄清其中的玄惑!随后的几年,我作为一个小观众连续围观了几场这样的活动,可几次都没有妇人成功被“七姐”请去仙界遨游,那匝香燃尽了一支又一支,直到明月偏西,妇女们才在白昼般的月光底下无功而返。时过经年,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可是我再也无缘见证那样的场景了。
  要么说月光下的打谷场给我留下了感动、欢乐和疑惑,那么月光下的晒棚上那些人和事,则给我留下浓浓的温情!记得许多月圆的夜晚,父亲总是特别开心,因为与他很要好的一个农民朋友总会在这样的夜晚来拜访他。于是他们坐在晒栅上,隔着小茶几,就着母亲给他们现炒的花生或黑豆之类的小吃食,在月光下忘情地倾谈!那时,他们沐浴在明月的光辉中,率性而谈,纯净的月光似乎让他们忘却了尘世间一切的困顿和烦愁!此情此景,总是让我感到温暖和欢悦!
  最后一次在故乡的家里过中秋节,已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那个月圆之夜,只见银盘般的明月,把如水的清辉静静地洒落在村子里,让人不由生出感动!可是这时却不见了往年那种家家上栅顶拜月亮的热闹!放眼望去,只有三两家的香烛在安静地燃烧着,三两个小孩在月光下烧烟花,声音寥落,让人怅然若失。我知道,随着流年的转动,城镇化进程以及进城务工的大势,让乡村变得零落了!也是那年冬天,我家也迁到城里安居。一别二十年,再也没有机缘在故乡仰望明月了。但故乡的明月所带给我的诸多感触,却成了我生命中无法抹掉的记忆。
  现在,在城里居住多年,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只是那种仰望明月的心情已不再纯粹。精彩的电视节目,包罗万象的网络信息以及手机短信、微信,把我赏月的时间和心情切割得七零八落,再也找不回当年在乡村赏月那种欣然易感的情怀了!自觉与月亮的渊缘,在流年的不断转动中,已变得越来越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