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彭兆茹 一 使婚姻变化的内质不是性格不合，不是地位差距，不是天灾人祸，甚至不是婚外恋，而是时间。 所有不对的一切，归罪于时间。 时间包含习惯之后的漠视、惰性、平淡。 我有一女友，家中的幼女，家景不错，是家人的掌中宝，天真活泼可爱，一直到遇到他。为了这个并不出色的他，她自杀以表决心；为了他，她与家人决裂；为了他，她与他远赴他乡。起初，他爱她如珍宝，他们如胶似漆；后来，他们相互厌烦到再也不能对视超过一秒钟，不得已，只能扫视。他们间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过于燃烧的激情耗氧量太大了，所以灭得也快。 她把手腕伸出来给我看，象牙色的手腕上有两道粉红的疤痕。我吃了一惊。她笑笑说：后来又自杀过一次。她笑着说：年轻的时候多么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接着她淡淡地说：白头偕老是很难的！ 二 疾病缠身不论年龄与性别，有的人生来健康，一生平平安安；有的人生来病病殃殃，一生打针吃药；短命的胎死腹中，长命的享寿百年。今天不是昨天的总结，明天也不是未来的全部，在医院，这种无奈的感觉尤其明显。 妈妈手术前后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在这期间我们认识了许多“病友”。“病友”这个词还是打扫病房的清洁工随口说出来的，原话是：病友间多交流有益于共同对抗疾病，心情也会开朗。“病”而能成为“友”是众多朋友中最特殊的一种了吧。 话说妈妈有一个病友，大家都叫他张伯。张伯今年78，是个退休的高干，两个女儿均嫁到外地，妻子长期瘫痪并由其中一个女儿照顾，他独自居住广州，平时自己理会自己，现在他又是独自一人来住院。每每说起眼中隐约有泪，却又强忍着说：女儿年龄也都不小了，而且也都有病，能把 自己照 顾好就不错啦。张伯感叹说：壮年再风光，晚年儿孙绕膝才是福呀。我和妈妈听了也不知如何安慰，也许他需要的不是安慰，只是诉说。 妈妈有次与张伯交流病症，说： 自小身体不好，年轻时又不懂爱护落下一身病，看来今后是活不好了。张伯便问妈妈今年几岁，妈妈告诉他63岁了。张伯感叹道：你还年轻，千万不要想那么多，现在保养一样来得及，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没问题！我愣了一下：妈妈就是妈妈，妈妈在我心目中仿佛从来没年轻过。妈妈也了愣了一下，好久没被人说过自己年轻了吧。但张伯或者在百岁寿者眼里还是活力无限的呢。时间赋予人智慧与淡定，只是近黄昏罢了。 三 带着女儿去吃饭，我随意地谈笑挥手，肆意地剔牙擦嘴，大家都这么熟就不用装了吧，可我错了。女儿一直在皱着眉头盯着我，一会小声说：“别笑这么大声，好难听。”一会又捅捅我：“不要在这剔牙，好难看。”一会又提醒我：“饭，饭掉出来了。”“再喝酒我就告诉外婆。”一顿饭吃下来极为不爽，我发火了，小声警告她：“再这么管我我以后都不带你出来吃饭了。”她撇撇嘴：“你总得注意自己的形象吧。”哦，我终于觉悟了，原来女儿已长大到会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了，一个不甚斯文的老娘她已看不惯了。 变化总在不知不觉中，想起最近带她去喝茶，点了个小 蛋糕给她吃。朋友突然惊呼：“你女儿吃蛋糕嘴角一点也不沾屑！”我一看，还真的，一小口一小口，斯文着呢，我的小姑娘吃东西居然不再漏嘴了。 四 今天很冷，冷到什么程度呢？刚好冷到不想做饭的程度，虽然有橡胶手套，虽然橡胶手套有里绒，沾水不会冷，但我还是想懒一懒，去外边吃吧。去哪吃呢？还是去四哥那吧。 四哥经营一个小饭馆，价廉菜美，我和老公是多年的熟客。这家小店转手四哥之前是外省小夫妻俩经营的，当年他们也不过是二十来岁，没有请小工，就这么样支撑着过。我和老公当时还没有孩子，年轻人间也好沟通。平时聊天常听他们说着小店的艰辛和对未来的憧憬。终于某天，小夫妻俩说：他们准备转手这店了，准备上广州发展，广州应该有更好的机会。问他们准备向哪方面发展，他们说到了再说吧。很快，小店转手四哥。我和老公一如既往地支持这家小店，实际四哥为人十分实在，我们点多菜他会提醒我们吃不完，不如不点。粗略一算，四哥接手小店也有好些年了。 然而，只是两个星期没来小店已被盘掉。据新老板说四哥是回老家啦，做这么些年也烦了，想老婆想女儿了。老板换了厨师没换，味儿是一样的味儿，不过少了四哥感觉自己又成了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