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绽放在春天里

○夏爱华 那年春天，我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为了生存，我什么都干。白天在干洗店打工，晚上还要去夜市摆摊，卖耳环，头花，发卡，丝袜，小工艺品什么的。 有一个男孩，看上去非常腼腆。华灯初上，也许刚下班吧，他急匆匆地走着，却在我的地摊前停住了脚步。要给女朋友买头花吗？过来挑一个吧，我说。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说着蹲下去，在我小小的地摊上用眼神巡视着每一枚头花。我说，我这里全是女孩子用的东西，难道你买了自己戴不成？他立刻红了脸，小声说，倒也是。 地摊上的东西，他看得很仔细，全都看过后，拿起一枚粉红色的蝴蝶状的头花，爱惜地用手轻轻抚摸。我立刻称赞他的眼力好，对他说，这是最好的一枚头花了。不是塑料的，是有机玻璃的。不信你看，塑料的发乌，没有这么好的光泽。有机玻璃的才会这样透亮。 真的，不是我吹，那枚头花真的非常漂亮。蝴蝶呼之欲出，简直就要展翅飞翔似的。浪漫的粉色，正适合年轻的女孩子佩戴。把头发拢在一处，然后别上这枚头花，宛若仙子下凡。 多少钱？16。贵了，他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头卡，身子都没有动一下。好吧，15块钱归你。 他点点头，掏出钱给我，把那枚粉色头卡紧紧握在手里，转身就走。我叫住他，喂，祝你女朋友快乐，祝你们幸福。他开心地冲我挥挥手，揣着宝贝，大步流星地走了。 以后，他就经常买我的东西。不止头花、耳环，还有瓷猫瓷器狗啦，玻璃象啦什么的。有时一边挑东西一边聊天，我便知道了，他是一家餐厅的传菜生，工资不高。女朋友很漂亮，他说长得像我。因为他，我的东西卖得很快。于是就再进一批货，再卖。我请他吃烧烤，感谢他是我最忠实的老主顾。我让他带女朋友一起来吃。他说，她忙。 夏天的夜晚，下班路上，他顺路买了草莓带给我。看我吃，他开心地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去陪女朋友数星星看月亮？他说，跟她吵架了，晾他几天。我嗔怪，女孩子花朵一样，要人疼的。他凝视着我说，我知道。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那时他正在挑选一只镯子，一只红色珠子嵌银的手镯，藏式的，看上去很高贵。如果是别人，我的价一定喊得很高。但是他想要，就成本价给他了。他刚要离开，雨点就下来了。他问我，你带伞了吗？我摇摇头，没有。他帮我收拾起小小的地摊。其实就是一张折叠成两半的床单上摆放着各式女式用品而已。来不及收捡，就一并卷起来放进包里。雨追打我们的身体，他带我在屋檐下避雨。他问，冷吗？我还没说话，他就脱下外衣披在我身上。怕我难为情，他眼睛朝马路上张望，不看我。我的心感觉无比温暖。一瞬间，我竟然起了这样的心思——若是他没有女朋友该多好…… 秋风里，树叶落尽。天冷了，夜市关闭，地摊不让摆了。雪花飘纷的季节，我回到了故乡。每天，望着窗上的冰花，在想他。 当明媚的春天降临人间，我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一路走一路张望，潜意识里，我在寻找一个人。但是，没有。人海茫茫，尘缘不定。所有的相逢都是缘，所有的错过便是已无缘。一步一步，向那个熟悉的地方进发。不为摆地摊，只想与一段往事邂逅。 远远的，看见那一米见方的位置，有个人，静静地坐着，守着一方小小的地摊。心跳加剧，在夕阳余晖里。那个人的剪影，让我想起他。 果然是他。一方旧的床单上，摆满了我以往卖给他的东西。粉红色，蝴蝶状的有机玻璃头卡，瓷猫瓷狗，玻璃大象，藏式手镯……他说，你终于来了。我就想，有缘一定能相逢。我问，你的女朋友呢？难道跟别人结婚了不成？你怎么沦落到和我从前一样的命运？他微笑凝视着我，说：“你还不明白？如果说我有女朋友，那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哦，此刻，再笨的我也能猜出所有的谜底。从我们第一次相识，他便喜欢上了我。所以经常买东西，作为对我最实际的帮助。他根本没有什么女朋友，他只是为了我，才不断地买我摊上的东西。之所以讨价还价，是怕我引起猜疑，怀疑他是出于同情才买我的东西。原来，我脆弱的自尊，他一直悉心呵护，不使受伤。 当春风荡漾，希望重新萌生。当初不敢表白真情的他，现在终于鼓足勇气，来寻找自己的意中人。所以他在老地方等我，相信一定会再次遇到我。所有地摊上的东西，只看不卖。 原来爱情降临凡间，声音是那么轻，像一朵花在春风中如约绽放。红尘中，一朵爱情，在春风中静静地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