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云影

■李晓波
　　十多年前，长岐西湾村沙路坡至杨梅江口门村方向，有一河段，江水懒懒散散匍匐在大片银滩上，水仅没至脚踝。
　　风和日丽的一个白天，我们数名不同年纪的活力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赤着上身、光着小脚行走在水与滩之中，嬉笑在浮云与蓝天之下，俨然几条侍机而出的野狼，无忌而自由。
　　那时江中没有水葫芦，鉴江婉转处虽谈不上一碧万顷、沙鸥翔集，却也充满着锦鳞游泳、浮光若金的浪漫。
　　突然天公变色，夏雨毛毛滴落，凉风拂面，空气格外清新。年轻的少年心随之沸腾，感受着天地辽阔的自然馈赠。
　　我们漫游在江中，陶醉于江边风景的壮丽脱俗。如此曼妙夏光，令人获得一种特别的满足。
　　一名渔人从后面飞奔而来，远远呼喊并挥手示意：“别太靠近江中心！”他一阵风地从我们面前闪过，又一阵风继续往前奔去。
　　我们蓦地生出敬畏，相互交谈着：“他跟我们无亲无故，倒担心我们的安全！”半秒不到，看到渔人远远拉起江面上的渔网，方知道他更担心我们吓跑他的鱼。
　　不久，大雨磅礴，疯狂袭来，我们却从容走着。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雨中漫步江滩的潇洒。江雨原来是很温柔的，它像衣裳一样体贴，不会给人狼狈，也不会令人沮丧，却及时地驱散夏热，缓解精神。往后十多年，我遇雨必躲、必避、必遮、必挡，再也没有感受过这种沁人心脾的神清气爽。
　　雨停后，天空的阴沉脸蛋仍没有消散。
　　“快看！”一名伙伴惊呼。我举目远眺，远方天地相交处，一朵朵巴掌一样小的乌云，像晾衣服一般挂在天际线上。有的露出淡淡乌黑，像一只墨黑的乌贼；有的默默滴着细雨，像干瘪的背包晾晒在衣挂上滴水；还有的不停甩出垂直波浪弧线雨点，像顽皮小男孩喷洒出来的尿。
　　哇！我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看得如痴如醉。想不到天气预报上面的云雨效果图，就是根据眼前的奇景而描绘出来的。
　　迷你云朵时而消失，时而又重新组织起来，一阵一阵地肆意表演着。
　　后来，读了宋代诗人蔡襄的一句诗“天际乌云含雨重”，以及不断增加的气象知识，令我对天际小乌云下雨有了深入了解。原来这种气象再普通不过，在辽阔视野的旷野经常能看到，但当时我们犹如观看世界奇迹一般欢呼雀跃。
　　我们并肩归去时，天空已渐渐放晴。此后，我们少有到江滩遭遇大雨的经历，再也未曾看到如此令人惊艳的江雨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