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吴德忠
　　清明节前，母亲情不自禁唠叨：“趁我还走得动，要上山看看，下一次说不准……”母亲说的上山看看，就是去看望离开我们已经五年多的父亲。
　　这五年多来，我们兄弟妹每年“清明节”和“重阳节”都上山看望父亲，因为母亲年迈体弱，加上路途遥远，都是我们代为表达心意。
　　父亲，一个记忆中多么熟悉的称呼，暖暖的，充满着温情。曾经，我也跟许多孩子一样，经常或亲昵、或顽皮、或温存、或撒娇、或自豪地把父亲挂在嘴边，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馈赠。
　　直到2013年10月29日那晚，我才知道一声简单的“爸爸”却永远成了欲言又止的想念，从此只能在梦里泪眼模糊地将它轻声呼唤。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是星期二，我们兄弟妹相约回家探望父亲，没想到那一次竟成了永别。一年前，爸爸被确诊患上胃癌。一开始，大家把病情隐瞒了下来，但父亲是个聪明人，很快就知道了真相。有一次，他和母亲两个人聊着，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那是我看到的父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哭。
　　有一天晚上，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当我们全家人赶到医院，看到病床上的父亲颧骨高突、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奄奄一息戴着氧气罩，身上贴着心电图线，还有输液管，全身插满了管子……顿时，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任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慈祥的父亲怎能遭这么大的罪啊！那痛苦的呻吟让人听了心碎，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了，浑浊的泪珠沿着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父亲出院后，我们把父亲接回家中疗养。因为是胃癌，故食物上要讲究，清淡、熟烂是必需的。出院后一段时间父亲还吃得下，心情也尽量保持轻松。有时还回老家或亲戚朋友家转一圈就回来。看着父亲的豁达样，我暗自为没告诉他真相而宽慰，但偶尔发现他独坐的时候，神色甚是悲苦。再接下来的日子，父亲的病情逐渐恶化。在生命中最后一个月，老父亲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声音变得细微沙哑，说话很吃力，每天靠输液来维持着生命。父亲说，家是最安稳、最可靠的心灵港湾，父母是儿女最亲近、最可信、最没有妒忌心的依靠。老俩口谁走（死）在前面是福，儿女们怎么照顾也没有老伴周到、周全，父亲对母亲的爱总是润物无声。痛定思痛，我四兄妹商议后，决心要当好母亲的赡养儿，让她度过一个幸福的晚年……
　　父亲的这番话，让我如哽在喉。看到骨瘦如柴的父亲浑身插满了管子，说话也动弹不了，一下子让我的双眼模糊了。父亲看到我后，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就像一个走失的孩子找到亲人似的……我的心久久地、久久地不能平静。直觉告诉我：父亲撑不了几天了。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的双眼时，他总会下意识地看住我，像要与我说话似的，我懂，那是父亲对我们尽孝心地医治他的表示，那是父亲的感激，但和他养育我们成长的辛劳相比，我们所做的一切算得了什么。报答父母就是儿女应尽的责任。关心父母，更需要用心去体贴他们，知道他们最渴望什么，才能潜移默化地达到呵护的目的，智慧来自爱，，又回报给爱，但愿天下儿女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那时，我深感欠父亲的情和爱太多太多了，如果时光能往回走的话，我一定会尽力弥补上孝。尽管生老病死是人生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可谁都不希望它真的落在自己身上。命运的眷顾总是那么的短暂。那个最黑暗的夜晚，父亲带着深深的遗憾终于走了！他再也不能叫我一声“儿子”了！我扑在父亲的身上失声痛哭，我悲痛欲绝，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心似乎被某种东西噬咬着，一阵阵地绞痛……我和蔼可敬的父亲去哪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要等他回家啊……
　　时隔五年多，依然难以忘记父亲的点点滴滴。有父亲在的时候，我们曾经拥有怎样的幸福！父亲的爱就像一杯清清的白开水，让儿女细细品味，慢慢思量，于无味中品尝出惆怅、遗憾与后悔，令丝丝苦涩弥漫在唇齿间。
　　父亲的学历并不高，只上到初小，但在解放前的农村，也算半个知识分子了，上小学时父亲的学业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后因家境困窘，才被迫辍学。但他没有因此放弃学习，而是想方设法向别人借书来读，到田间劳动时都带着本书，别人休息他就坐在田埂上看起书来。公社干部看中父亲的刻苦好学，推荐他做了大队会计。因此他接触书的机会大大增多了，然后父亲当上了公社企业办副主任。那时的父亲年轻帅气，剪平头、穿西装，四方脸上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上去总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父亲为了家庭，长年在外辛苦奔波，为了养育子女含辛茹苦。但回到家中看到一家老小：老大镇政府干部、老二经商做生意、老三中学教师、妹妹小学教师。“四世同堂”一家28人。就是再累他脸上也是笑容盈盈。
　　我知道母亲、父亲相亲相爱相濡以沫50多年，始终如影随形，古朴真挚，默契和美。可我和父亲的那种血脉相连的情感同样在提醒着我：回家，去看看父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平静，让我感恩，让我记住一个男人肩负的责任……
　　一直以来，我欣慰着我有这样的一位父亲，平凡而伟大，父亲的爱仿佛是一口井，做儿女的我们常常认为看到水面，就知道水的深浅。可是，终其一生，我们也不能抵达父亲的深度。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待。”在天堂的老父亲，您还好吗？希望在梦里能让我再依偎在您的肩上，轻轻地喊您一声“爸爸”。现在我们唯有加倍对母亲的孝心，以告慰在天之灵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