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下乡的经历

何炜明
　　关心群众疾苦，密切联系群众，是我党的优良传统作风。早年在检察院机关工作，既要参加党的中心工作，也要深入依靠群众做好本职工作。在以往下乡工作中，曾发生过不少感人的故事，党恩与民情让我铭刻于心。
　　民国时期，云雾大山一带常遭虎患，即便是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虎患仍很严重，当时地方政府曾一再组织“打虎队”，由地方武装部（曾称兵役局）派出领导干部率领进山打虎。
　　1956年春夏间，因为要办理一宗案件，我到大路坡乡开展调查核对工作。大路坡乡位于老虎出没的地方。出发前，县检察院一些本地干部告诉我：那是老虎区，到那里要小心。还有的同志建议我带一支五节电池的手电筒，借强光威慑老虎……同志们的关心是有根据的，因在前一年朗韶大坡一带发生过老虎吃猪和伤人的事。虽然担心，但我仍是按平时一样背着左轮枪和两节电池的手电筒出发了。
　　早上，我从县城出发。向东至蒼地转十二张塘径、横径、新垌、谢鸡，虽然我的“座骑”是上海首批“飞鸽”自行车，性能装备质量都很好，但毕竟天气潮湿闷热，骑了一段路后我已感到十分疲倦。走到新垌茶亭，正好有人摆着“茶档”，我便下车歇脚，向档主要一碗茶。茶甘凉可口，我一口气喝了一碗，又请卖茶的人加了一碗，饮下后感到轻松多了。我从衣袋里拿出五分钱纸币递给卖茶人。可想不到，竟被拒收，我正在疑惑：钱不够？档主见我拿着纸币在凝想，便对我说：“同志，你是第一次到这里吧？我这个茶亭从来是施茶不卖茶，喜欢饮多少都可以赠送，把钱放回袋里吧！”我注意到“卖茶人”讲话时的诚恳态度，忽然产生了一种崇敬之情，脱口说道：“感谢你们了！”我这话一出口，“卖茶人”马上接上来说：“同志，不用谢，这是我村祖上相传的一种敬德乐施行善的风俗，祝你一路顺风！”
　　我到大路坡时，天已过午，在小圩外面吃了两碗白粥之后，我找到乡政府办公的地方——一座古庙。我与乡社干部商量好，决定晚上和他们一起到村子里去开会。
　　大约在天黑之前，村里来了两个人，头戴“大竹帽”，手里拿着两扎“竹绞”（农村人夜里照明的植物干枝，有的是麻骨杆），一人在前面带路，一人陪着我说话。两人引着我出山坡、越田埂，绕山而行，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一个村子便停下来。陪人告诉我，我要找的人就是这条村的。进到村里，天已黑下来，村民（合作社社员）已集中这里，约二三十人。我按计划和社员座谈，听取群众对案件当事人的意见。
　　座谈会开了约一个小时。陪同我来的人建议时间不宜太长，夜里赶路不方便。我觉得群众的意见已收集得差不多了，便与乡干部招呼休会。离开村子之前，陪人点燃手中的一束“竹绞”，一前一后护送着我，沿着来时的山路往回走。这时，天漆黑一片，浓雾弥漫，远处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据陪人说，狗叫，有可能是有“龙狗”（一种野兽）进村。由于天黑雾重，辨别不清方向，我们只能快步走着，回到那座“古庙”已夜深了。这座庙，白天有人办公，夜里是没有人的，也没有床或板，陪人告诉我，可以用长凳拼在一起当床。他们把煤油灯点燃后，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便回去了。
　　我用电筒扫射了屋内一周，没有别的选择，只好依照乡干部的意见，用长凳凑合成一张“床”，再在凳上摊开我带来的小草席，把特制的小蚊帐挂起来。一切张罗停当，关上大门，熄掉煤油灯休息。因为没有“窗”，看不清庙外的一切。后来似乎听到了屋外人声，即翻身起来，乡干部这时已开门进来了。
　　第二天的上午，我在乡社干部陪同下，找了一些证人核对证据，我的工作完成了。临别时，乡社干部都依依不舍，颇感遗憾地对我说：“昨天晚上为难你了，秋收季节请再来！”我向他们致谢后踏上回程，一路上，乡社干部的大力支持配合，以及村民热情好客的善举深深地感动着我，使我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