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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日报 第2019-01-11期 第B6版:荔风

一杯一石一故事

  

■王侏晓
  临近年关,收拾东西,弃旧迎新。一只铁锈斑斑却不失别致的小奖杯静静地摆在客厅电视柜顶部。杯上落款日期:二00六年八月。那是欣斌参加橘城社团少年组美术比赛获得的。
  那天,阳光很热情,比赛又安排在下午,家长和选手都汗流浃背。三排二十来米长的画台是用办公台临时拼合的,就摆在市政府右侧康景体育馆南门的空地上。选手们戴着赛号依次排列,现场作画或书法。我清楚记得欣斌作画主题是保护地球。欣斌作画很顺利,但评比时有个小插曲。三个评委一人坚持评欣斌的作品为一等奖,但另一人认为还有一幅习作好些。最后搞到三个评委合议过后才定出欣斌获得头等。欣斌喜捧奖杯后,如获至宝。当然这样的社团比赛是没有奖金的,但有无奖金无所谓,这阻止不了也影响不了当晚一家人在麦当劳兴高采烈地庆祝一番。
  或许这也正是此锈迹斑斑的小奖杯经过多年岁末清理却能逃过家人舍弃之手,得以稳坐电视柜之端的缘故。其实,家里像小奖杯般难以舍弃的物件还真有不少。这些在时间洗礼和岁月沉淀中保留下来的东西,越是经过日子一天天的发酵和时光层层叠叠的考验而又不落败遭弃,越是显得珍贵非凡,而且它们背后的故事永远那么清晰那么情深。
  不信?且听我说说一二三四。
  一块五斤多重的石头,思考者的头颅状,那是我八年前在粤西山城信宜参加基层“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活动,在路边偶拾的。带回家后,我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用橄榄油帮石头洗了个澡,将其思想擦了个光亮,还请陈湖兄用小木头修磨了个底座,将石头立起来。我心底里叫其“思考者”,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书桌上,陪伴我一道思考岁月。这是我“三同”活动的见证。
  那一大块四方形的自然天成的金黄色石头,应该有近百斤重。当年我帮亲戚到广西接新娘回广东,在粤桂边界一个村庄溪边看到的。泥土已将石头埋了半截,但露出地面的半截刚被雨水冲刷过。我一看到,立马被它油腻的金黄吸引住了。车上只有螺丝刀。我就用螺丝刀迅速将石头周围的泥土撬开,将石头挖出来。我使尽全身力气才将石头搬上车尾箱,车尾刹时沉了半截,你说有没有百斤重呢?!我将石头做成一个平台,上面摆放盆景,盆景就几枝墨绿长驻的富贵竹,权当客厅吸引阳光来作客的一个点缀。
  另外,还有欣斌从小学到大学的成绩单、录取通知书、书画习作、日记本、上大学后寄送的祝福卡片等,我与老婆恋爱往来的书信,我在广州新大新店花掉差不多一个月工资买回却尺寸很快就跟不上老婆身材膨胀速度的深红礼服,老婆一针一线织成给我的到目前却仍为唯一一件的短袖毛衣,我一年一年积集下来的有我发表的豆腐块杂志报纸样本,每次旅游带回的特色纪念品……这些都是每年岁末收拾房子时舍不得丢弃的,有的还随我搬过两次家。其实,留下那么多旧物,不是我长情,而是觉得这些物件来家里一遭缘分难得。加上人生万物属于自己真正拥有的恐怕不多,既然有缘相互结缘彼此欣赏,能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在家里,在心底深处,腾出少少空间堆放一下记忆又何妨?!
  这不禁使我想起了不久前老妈收拾老爸房间的事情来。老爸卧床年多了。为方便照顾老爸,买了一张可以摇起来坐的活动床。老妈不想搬动老爸原来睡的木床,说不吉利,唯将老爸平时用的书台移到楼下,将活动床与原来的木床并排安置下来。于是乎,伴随老爸一辈子的各类书籍就被老妈打包起那些文字还来不及释放的光芒,大本小本全部装进布袋,呆放在大厅暗角。前些日子,冬日迎来第一个“回南天”,大厅地板湿透,墙壁瓷砖纷纷流泪,几袋书籍变得潮湿不已。我怕潮坏书页,便将书籍带回自己的家,一本本地列阵在书架。决定将书籍带回家保存,其实我内心是有个小想法的。老爸卧床这么久了,我作为儿子当然希望他能长命百岁,但我更加清楚这个愿望是不现实的。谁也不能最终战胜死亡,他终归会离我们远去。老爸一生没有太多爱好,计来计去就得看书和下象棋两样。我将陪伴他一生的书籍保管起来,觉得这也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就算他将来离我们远去了,我也可以时时面对他留下来的书籍有个念想。
  当然,别人看来,留着这些毫无经济价值的物件有点不明就里甚至不可思议。但别人明不明白无所谓,因为这不是他们的生活和人生。人生几十载不短也不长,将无数个属于自己的故事串联保存下来,方能构建赤橙青绿蓝靛紫的精彩。每个人心灵深处肯定都有一方最柔软最敏感的情感沃地,往往一些最让自己感伤或值得回忆的东西就安静地安放在那里,有意无意间翻出来倒腾倒腾,说不定也能赚一眶岁月风化不了的泪水,得以填补人渐老泪渐少的情感缺失。
  对呀对呀,一木一花一世界,一杯一石一故事。谁也不能否定谁内心容留的珍贵,谁也不必取笑谁内心安放的美或陋。春芽破土的疼痛中必定保留冬日冷藏的思考,夏日枝头的绽放必定灿烂春蕊花蒂脱落的声音,秋野翻浪的金黄必定以夏日火热的燃烧为常驻底色,冬眠的温床上必定安放秋野收割的馈赠。我不祈求人生有多精彩,但身边多留一些能摸得着看得到的真真实实的能让人心疼能让人念的东西,兴许也是心灵的一种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