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名荔枝四大贡园的历史及其与冯冼族群的渊源

　　李爵勋 戴国伟 郭安胤 王启明
　　学术交流
　　央视首届魅力中国城竞演，茂名市因践行冼太夫人的“唯用一好心”精神脱颖而出，“好心茂名”独具韵味的名片由此发出。而“大唐荔乡”作为茂名的历史专属，亦迅速成为“网红”，让人穿越于长安与茂名，“一骑红尘妃子笑”又新艳绝尘而来。荔红木香（指沉香）海湛蓝的茂名荔枝文化，炫迷了国人。茂名市荔枝古贡园自然备受瞩目。现探究其历史真面目很是必要。

　　一、茂名市荔枝古贡园的现状
　　茂名市荔枝古贡园，位于浮山岭下西南面，方圆约一百平方公里的荔枝带内。茂名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出版的《荔枝文化史料选编》中介绍的茂名古荔贡园是：“高州根子柏桥贡园、高州泗水滩底贡园、电白霞洞上河贡园、茂港（今茂南）羊角禄段贡园（以下简称为四大贡园）。”四大贡园环绕在浮山岭的西面和南面，依次是：滩底贡园最西，向东约5公里是柏桥贡园，又向西南约15公里是禄段贡园，再向东南约15公里是上河贡园。四大贡园相距不远，基本上是连成一片的荔枝带。目前，浮山岭下这一荔枝带已被国内外公认为最优质的荔枝带。第五届中国荔枝龙眼交流会上，出自四大贡园的荔枝独占鳌头荣获多个奖项。 日前，我们对四大贡园展开了田野调查。四大贡园范围中，最大的是上河贡园，约有1000多亩，范围最小的也有300多亩，现存活有不同树龄的古荔枝树各有约50至150棵不等，其属性、特征相同或相近，都有同时期最古老荔枝，是经历漫长人为生产发展历史而形成活着的“荔枝博物馆”，具有极高的旅游价值和科学研究价值。

　　二、四大贡园地理历史探考
　　《新唐书》卷四十三上志第三十三上◎地理七上记载：潘州南潘郡，下。本南宕州南巴郡，武德四年以合浦郡之南昌、定川置。本治南昌，贞观元年徙治定川，八年更名，后徙治茂名。后废，地入高州。永徽元年复以茂名、南巴、毛山三县置。土贡：银。户四千三百，口八千九百六十七。县三：茂名，(下。本隶高州，以茂名水名，贞观元年来属。)潘水，(下。武德五年置，以潘水名，又析南昌、定川置陆川、思城、温水、宕川四县。贞观八年省思城，后以定川、宕川隶牢州，陆川、温水隶禺州，后省南昌。二十三年析潘水置毛山县，以毛山名。其后省潘水县。开元二年改毛山曰潘水。南有博畔镇。)南巴。(下。本隶高州，武德五年置，永徽元年来属。)
　　就现在的地理地图结合上述的历史记载，我们可以看到：毛山县今属吴川市，潘水县、南巴县属地变化较大。潘水主要在潘水流域（今小东江，在吴川段旧时也称梅江），南巴主要在今电白麻岗以西沿海及沙琅江（也称三桥河、袂花江）中下游流域。今电白霞洞唐属南巴县，上河贡园属此地域；今茂南区羊角镇北部唐潘水流域属潘水县，禄段贡园属此地域；今高州泗水镇、根子镇属唐潘水流域属潘水县，滩底、柏桥贡园属此地域。亦即是说四大贡园在唐代同属潘州（州治在今高州城）管辖。宋开宝五年（972年）省潘州入高州，潘水县和南巴县一同并入茂名县。亦即是说，四大贡园在宋代同属高州（州治在今长坡）的茂名县。
　　今茂名市的历史沿革是：元至元十五年（1278年）置高州路安抚司。十九年（1282年）改总管府属湖广行中书省。明曰高州府属广东布政使司。清朝因之属广东省领州一（化州）县五（茂名、电白、信宜、吴川、廉江）。中华民国期间，废高州府，茂名县先后属高雷绥靖处督办、南路行署第七专区所治。新中国成立后，茂名县先后属南路、高雷、粤西、湛江专区所辖。1959年，国务院决定设立茂名市（县级）。1975年升格为地级市，1983年实行市管县体制，辖电白、高州、信宜、化州四县。1985年，成立茂名市茂南区（茂南，因地处原茂名县之南而得名）。茂名市管辖高州、化州、信宜、电白县和茂南区。2014年，撤销茂港区和电白县合并设立电白区。茂名市辖茂南、电白两区，代管高州、信宜、化州三个县级市。综合上面不难看到：四大贡园的行政归属因人为因素时合时分，直至今日，同一特征状态的古荔园人为地分属四个不同的行政区域，但唐代只属潘州。

　　三、四大贡园生产发展史探考
　　四大贡园的生产发展史代表了茂名市荔枝的生产发展史，亦即是说四大贡园的生产发展史就是茂名市荔枝的生产发展史。据查考的有关资料表明，四大贡园的生产发展史可清晰上溯到唐代。唐代段公路在《北户录》中说：“南方果之美者有荔枝。梧州火山者，夏初先熟，而味少劣。其高潘者最佳，五六月方熟。”高潘即指高州、潘州，即今茂名市。这讲明唐代品质最佳的荔枝产自潘州，产自潘州四大贡园。高品质的荔枝要经历长期的生产栽培管理才能形成。华南农业大学倪根金教授在《茂名荔枝栽培历史考述》中说：“到了唐代，茂名荔枝栽培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优良品种不断涌现。现存一些古荔枝园传递着历史信息……代表者有高州市根子镇的柏桥贡园、泗水镇的滩底贡园、电白县霞洞镇贡园和茂港区羊角镇禄段贡园。其中禄段荔枝贡园面积约达300多亩，存活的古荔枝树树龄有的在千年以上。”
　　显然，四大贡园在唐代时已有了很大的生产规模，栽培管理已达到了较高的水平，荔枝品质是当时最佳的。这也是目前国内专家学者普遍认可的。在这共识上，不妨再深入探究四大贡园的缘起。四大贡园有着同样的属性和特征，可看到它们有很密切的关联性，可明显看到在同年代有大批专人同时对四大贡园实施生产管理。而唐代的浮山岭地域还处于农耕文明时代，人的温饱是首要问题。而当时在浮山岭下大规模种植荔枝应不是一般平民百姓所为，这非官府或豪门大族而为不可。纵观历史，最合乎情理的结论就是冼太夫人冯冼族群了。
　　从南北朝到唐代，今茂名地区都是冼太夫人冯冼族群的核心区。浮山岭南面的冯家村是冯冼族群从新会（冈州）至高州（今阳江）至罗州（今化州）活动主轴线上的重要驿站。宋·《太平寰宇记》有这样的记载：“……海水在保宁县界南十里接恩州，冯家村冯盎即此界人也。”光绪《电白县志》有这样的记载：“越国公故里在县西七十里霞垌（洞）堡—据唐书列传，冯盎良德人，今城西七十里下博乡霞垌堡即旧良德地，宋开宝省入电白，太平寰宇记载冯家村在电白县界。”冯家村在冯盎在世时已被作为其故里而用心经营了。冯盎去世后，朝廷把他掌握的大高州（今阳江）拆分为恩州、高州、潘州，冯盎三子分部任刺史。冯盎子（犹子）子游作为冯氏家族冯盎的继承人被任命为潘州刺史，潘州辖下的故里霞洞冯家村已是冯冼核心族群聚居的终极选择。这也可从如下的事实中得出合理的解释，一是冯家村背靠风景秀丽的浮山岭，村南有沙琅江，是广阔的宜耕平原，可以安置冯盎众多的家族成员；二是接连古驿主道，是交通的重要节点；三是出土了二座冼太夫人第四代等后人的墓葬；四是冯家村后有冼太夫人庙（晏宫庙）；五是现大村（古冯家村）周围随处可见唐宋高级建筑遗物。从这可推论，冯子游带领其家族在此继续居住并开创了四大贡园。
　　中国唐史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杜文玉教授在《杨贵妃、高力士与荔枝的情结》中肯定地说：“杨贵妃所食荔枝应为岭南所产。……且高力士为岭南潘州人，久在唐玄宗与杨贵妃身边服侍，也一定会向她推荐其家乡所产的荔枝。”从这可推断高力士权倾朝野时，故里的四大贡园必定为长安提供了大量的高品质荔枝贡品。四大贡园在该时期已达到最高状态，生产规模和管理水平更是不言而喻了。南宋时期，冯冼族群经历了“鼓反之乱”，遭到了朝廷的致命打压，被逼迁出冯家村等区域，冯家村从此荒废。铜鼓是我国古代岭南及西南地区各族群首领拥有权力的象征。土著首领拥有铜鼓即是拥有权力，失去铜鼓即是失去权力。鼓反之乱是指南宋时期俚人首领象征权力的铜鼓被朝廷收去，解除首领权力，俚人首领为维护权益与朝廷冲突而发生动乱。佛山冼氏康熙年间修纂的族谱记载此动乱为“鼓反之乱”。
　　元代末年，王、崔姓族人入住冯家村遗址，并入主上河贡园，现在上河贡园属王氏管理。明代初，何姓族人从吴川何屋底迁入禄段、滩底、柏桥贡园所属区域，并入主这三大贡园。王、崔、何姓族人从元朝开始直至今日，一直管理着四大贡园。茂名的先民们从唐代开始至今，依靠着四大贡园的引领和支撑，一代代传承发展。新时代，更有党的富民政策，勤劳的茂名人民造就了今天浮山岭方圆近百平方公里的全国著名荔枝、龙眼基地。那碧叶婆娑的荔枝树、龙眼树连片成海,望不到边际。春暖时节，千树万树荔花开、薰风醉人花似海；蝉鸣荔熟，高岭低坡溢丹彩，“妃子笑”献白糖罂……

　　四、四大贡园关联的人文历史探究
　　清代两广总督阮元《岭南荔枝词》对茂名荔枝这样述说：“新歌初谱荔枝香，岂独杨妃带笑尝。应是殿前高力士，最将风味念家乡。”这使我们穿越时空看到，高力士对家乡潘州浮山岭下的荔枝铭记着儿时的味道。于是乎，在唐代开元盛世之时，高力士春风得意亦藉着家乡红荔开启了醉美千年的荔枝文化，亦成就了家乡“大唐荔乡”的美名。
　　由是，荔红时节，尝荔、颂荔、咏荔亦是长安的一种时尚。杜牧吟出了：“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苏轼娓娓道出了：“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白居易感同身受：“红颗珍珠诚可爱，白须太守亦何痴。十年结子知谁在，自向庭中种荔枝。”他在荔枝楼对酒时更是畅怀无比：“荔枝新熟鸡冠色，烧酒初开琥珀香。欲摘一枝倾一醆，西楼无客共谁尝。”茂名的荔枝文化亦由此源远流长，四大贡园在文化传承中闪耀着永不褪色的“荔映丹霞”。
　　四大贡园还传承着独具特色的民俗文化，正如周泽明先生在《高州泗水滩底贡园》中的记述：“滩底有一个祭荔枝神的习俗，这习俗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在每年农历五月收获荔枝后，由族老挑出一棵最老、最茂盛，结果最多的茘枝树作为荔枝神来拜祭，祈祝来年风调雨顺，多多丰收。滩底民间荔枝文化古老而久远。1996年香港翡翠台《大江南北》节目组就曾经到这里拍摄了祭荔枝神活动的全过程，场面十分热闹。”
　　唐代浮山岭下的冯家故土冯家村，在冯盎、冯子游、冯君衡时期，一度已成为潘州的副中心，冯家村在唐宋时期的辉煌为今霞洞镇积淀了深厚的文化底蕴。王、崔族群自元末迁入冯家村后，凭借冼太夫人的护佑，又开启了历史新篇章。

　　五、四大贡园的历史贡献
　　四大贡园连着历史，朝向远方。其隐藏着不为人知并已被人慢慢淡忘的历史，其见证了冼太夫人及其后人对茂名荔枝生产发展的历史贡献，茂名市今天能成为全国乃至全球最大的荔枝生产基地，四大古贡园在传承发展历史上的贡献不可磨灭，其支撑和引领了茂名荔枝在唐以来至今每个历史时期的发展。“大唐荔乡”将永远是茂名荔枝文化的闪亮标签。新时代，在党和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冼太夫人“唯用一好心”精神将永远助力茂名人民建设山秀、海蓝、人人好心的美丽家园。
　　（作者分别是茂名市俚人文化研究会顾问、秘书长、副秘书长、创作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