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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日报 第2018-11-05期 第B4版:论丛·冼夫人文化研究④

一郡主君 雄州独据

——高州城冼太庙陈兰彬长联赏读

  邹继海
  经典文献
  广东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高城冼太庙,建于明代嘉靖十四年(公元1535),距今已483年。明清两代乃至民国,均由官府置办,并设有庙租,以供春冬二祭之用。这座冼太庙,不但历史悠久,规模宏大,而且文化内蕴也很深厚。庙内保存有历朝帝皇的封赠匾额和相当数量的诗歌、楹联、木雕、石雕、碑刻等,研究冼夫人历史资料的内容丰富,实物众多。本世纪初,党和国家领导人江泽民等曾参观过此庙,他们除对冼夫人的历史功绩充分肯定外,还指示要把这里办成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高城冼太庙正殿挂有一副清朝陈兰彬撰写的木制长联,共236字,蔚为壮观,堪称广东第一长联,很有特色。
  上联:
  一郡主君,雄州独据,部领百越苍头。想当年,般般效顺输诚,佐梁朝、辅陈室、匡隋氏。常训子孙云:我事三代主,惟用一好心,忠肝义胆,发出纬地经天,荡寇除氛,树成丰功骏烈。请试勤披汗简,更愿远览鼎钟,曾几见娘子将军,胸藏豹略,安车绣幰,职干虎臣,合一身论德而颂不辍工,统数世书勋而笔无停史。
  下联:
  万家灯火,金像庄严,庙享千秋血食。直至今,赫赫威灵显应,扶社稷、护国祚、庇民生,迭奉帝诏曰:予嘉乃丕绩,封尔太夫人,春礿冬烝,常使令官主祀,笺题石刻,时传岭海讴思。闲尝仰溯元宗,每为静搜神记,真可与竹林水月,救苦观音,渤海慈航,济人圣母,运两大元功而天将比寿,普四照恩泽而日可齐光。
  由于对联很长,联中涉及冼夫人的史实和典故又多,且有不少生僻的字和词,不好理解,为慕名前来的赏读者带来困难。这里作个解读,以助理解。
  上联赞颂冼夫人一生的功绩。“一郡主君,雄州独据,部领百越苍头。”上联开门见山,一开笔就点明冼夫人是百越首领,高凉郡主。南陈时,冼夫人丈夫高凉太守冯宝去世,岭表大乱,数郡共推冼夫人为共主,尊为圣母,统率一郡,保疆卫境。故有“一郡主君,雄州独据,部领百越苍头”之说。“雄州”为重镇大州,“苍头”即百姓。作者接着写道:“想当年,般般效顺输诚,佐梁朝、辅陈室、匡隋氏”。冼夫人一生历经南朝的梁、陈及隋初,无论朝代怎样更替,她都能顺应历史,效顺朝廷,维护民族团结,反对独立,帮助梁、陈、隋三代维护中国一统,安定社会。联中引用冼夫人训诫子孙的话语“我事三代主,惟用一好心(爱国爱民)”,颂扬冼夫人对国家对人民的忠肝义胆。“发出纬地经天,荡寇除氛,树成丰功骏烈”。织物的竖线叫“经”,横线叫“纬”,比喻规划天地,形容冼夫人有治理天下的经世之才。冼夫人一生清除叛乱,安定岭南,立下了丰功伟绩。“骏烈”,指盛业,即丰功伟业。“请试勤披汗简,更愿远览鼎钟,曾几见娘子将军,胸藏豹略,安车绣幰”。作者笔锋一转,由赞颂转为诘问,叫大家不妨认真去遍查史册(汗简),考究钟鼎铭文,看历史上有多少个女子,能像冼夫人这样胸藏龙韬豹略,上马统兵打仗,下马主郡治民,因丰功骏烈而得到朝廷赏赐安车绣幰的?“鼎钟”即鼎与钟,古代在钟鼎上刻铭文,以旌有功者。“安车绣幰”,挂有锦帐帷幔的四马车。“职干虎臣,合一身论德而颂不辍工,统数世书勋而笔无停史”。作者更进一步总结性颂赞冼夫人,大声发问:史上有没有既是主政之官,又是勇武之将,文武合于一身,后人对她的功德歌颂不绝,历世的史册都不间断地为她作传的女子?问声振聋发聩,扣人心弦,不得不令人对史上唯有此一烈女之冼夫人肃然起敬。为周恩来总理称赞冼夫人为“中国巾帼英雄第一人”作了最好的史证!
  下联写冼夫人逝后,从帝王到平民都对她有深切的缅怀与讴歌。“万家灯火,金像庄严,庙享千秋血食”。作者在下联开笔采用写实手法,写冼夫人逝世后一千多年的冼太庙,仍受到千家万户的崇敬,三牲供奉,香火不绝,深入民心。“血食”,谓受享祭品。古代杀牲取血以祭,故称。“直至今,赫赫威灵显应,扶社稷、护国祚、庇民生”。赞颂冼夫人不但生前护国爱民,其死后仍至灵至圣,英灵仍在护国庇民。“迭奉帝诏曰:予嘉乃丕绩,封尔太夫人,春礿冬烝,常使令官主祀,笺题石刻,时传岭海讴思”。“迭奉帝诏”,冼夫人生前死后,多次获得皇帝的诏命封赐表彰她的功绩。“予嘉乃丕绩”:“予”,授予,给予;“嘉”,赞许、表扬;“乃”,你的,你;“丕绩”,伟大的功绩。“春礿冬烝”:礿(yuè)粤音若;烝(zhēng)粤音晶。夏殷时,天子、诸侯于春、冬季举行宗庙之祭。《礼记·王制》:“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谓冼夫人享受朝廷的春冬重祭。“常使令官主祀”。朝廷委派官员主持祭祀。“笺题石刻”。把冼夫人的功绩写在纸上,刻在石上。“时传岭海讴思”,岭南人四时都以讴歌来表达对冼夫人的思念和赞颂之情。“闲尝仰溯,每为静搜神记”。“闲尝”,犹曾经。作者曾经十分认真地思索和分析,冼夫人得到人们千秋敬颂的原因(元宗)究竟是什么呢?得出的答案是:“真可与竹林水月,救苦观音,渤海慈航,济人圣母”。“竹林”,指紫竹林或竹林观音,因观音菩萨的道场在紫竹林,其像身后一般都画有竹子,俗称“竹林观音”。“水月”,佛经谓观音菩萨有三十三个不同形象的法身,画作观水中月影状的称“水月观音”。“救苦观音,渤海慈航,济人圣母”,指驾慈航普度众生的救苦救难的观音圣母。“竹林水月”,也有人喻作竹林七贤人品格之清美理解。“运两大元功而天将比寿,普四照恩泽而日可齐光”。“元功”,大功绩。冼夫人扶助朝廷,扶助帝业,爱国爱民,是人间巾帼英雄,被民众奉为神灵;观世音协助如来,弘扬佛法,普度众生,是佛界大士。作者认为这一神一佛,一个爱国爱民,是人间圣母,一个爱佛救民,是佛国圣母,她们何其相似,实堪相比。作者祝祷曰:愿两大圣母,恩泽普照四方,与天同寿,与日齐光,给普罗大众带来好处,庇佑众生。文字中,流露出作者对冼夫人真挚的崇敬赞颂之情。
  此长联是清咸丰三年癸丑年(公元1853年)高州府进士陈兰彬所撰。陈兰彬是高州府吴川县黄坡村人,他22岁以优行贡京师,清咸丰元年(公元1851年)中顺天举人,咸丰三年(公元1853年)中进士,选拔为翰林院庶吉士,充国史馆纂修(正七品),后改任刑部后补主事(正六品),历任太常寺正卿(正三品)、宗人府丞(正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正三品),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兼礼部左侍郎(正二品)、兵部右侍郎(正二品)、资政大夫(正二品)。清政府为培养军事人才,学习外国技术,于清同治十一年(公元1872年)开始陆续选派幼童4批共120人赴美学习。是年八月十一日,任陈兰彬为监督、容闳为副监督,率领第一批学童30人赴美留学,这是近代中国第一批留美学生。清光绪四年(公元1878年),清廷任命陈兰彬为驻美国、西班牙、秘鲁三国第一任公使。在任公使期间,他深入了解侨工情况,关怀侨胞工作生活,多次向侨居国交涉、抗议,以保证华侨利益,深受华侨爱戴。光绪七年(公元1881年)奉诏回国。光绪十年(公元1884年)因母病告假返乡,在高州府主讲高文书院。并倡议捐资重修该书院,以弘扬文教,培育人才。清光绪二十年(公元1894年),十二月十四日,陈兰彬在家逝世,终年79岁。
  这副对联属特长联,每比118字,全联共236字。每比23分句。
  该副对联的平仄安排:
  上联: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仄仄平平仄平仄仄仄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
  下联: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平仄,平仄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平仄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仄平仄仄平平。
  从上下联分句句脚字的平仄安排看:
  上联分句句脚字是:平、仄、平、平、平、平、仄、仄、平、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下联分句句脚字是:仄、平、仄、平、仄、仄、仄、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由于该联是23分句236字的超长联,所以对联在平仄安排上是宽对,这是允许的,尤其是古联。对联在句中大体上能平仄相替,上下联也大体能平仄相对,上联仄收,下联平结,基本符合联律要求。但上联的“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分句句脚字连用了四个平声,下联的“第五、第六、第七”分句句脚字连用了三个仄声,分句句脚字中的平仄相替略欠顿挫,尤其造成上下联分句句脚字的平仄未能对立,有其不足。
  从对联的词性对品和结构对应看,作者在对联中是很严谨对待的。尽管是长联多句,但作者在创作该联时,仍能按词性对品和结构对应要求来驾御,全联对得比较工整,体现作者的属对功力高超,实为难得。
  据学者苏汉材先生考究,我国古代楹联,最长的要算四川青城山建福宫后殿楹柱的那联,全长394个字(作者李善济,四川通江人)。其次是云南昆明大观楼联共180字(作者孙髯,原籍陕西三原,后定居昆明)。凡是讲楹联的书几乎都提到《昆明大观楼联》,认为它是首创性的长联,为联中佳品。但它的字数比陈兰彬的冼太庙联少56个字。再看广东省内名胜古迹长联极少。“潮州金山”联,仅54个字。广州陈园联才40字。肇庆庆云寺联才36字。所以说高城冼太庙的长联,乃广东第一长联。
  楹联是中国文苑内一枝奇葩,形式独特,自放光彩,在中国文学史上当与诗文词曲同列燕行,并驾齐驱。陈兰彬撰写的高城冼太庙长联,寓意深刻,形象鲜明,高度概括,感情真挚,一气呵成,实为不可多得的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