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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茂名日报 第2018-06-12期 第B5版:荔风

身边的那片田野

  ■许冠华
  我们始终坚信,什么时候都不能动摇农业是民生基础的地位,耕地是粮食生产的根本。钱可以买到粮食,但却无法替代耕地生产粮食。“民以食为天”,大垌始终在为此作出贡献。它不仅经历过天长地久,还将延续到地老天荒。身边的这片田野,就是粮食生产的名片。我们珍惜它,善待它,擦亮它,它就依然会飘荡起深情的稻香。
  ——题记
  顶着五月的骄阳,我与剑峰、建华重访了茂南区金塘镇的文林大垌。
  大垌依然,但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当年的大垌并非这样,现在很难舒展极目,再无法看到平展展的一望无垠的绿野平畴了。
  文林大垌位处金塘镇东北,毗邻丘陵起伏的二十四岭,北从塘头村起,南至合滩村止,一马平川20里;东西两侧也是丘陵山地,中间平铺着一方绿绸一般的宽约10里的狭长平原。
  大垌或因文林村而得名。它的周边依次环绕着南塘、文林、洪山、天安、合滩、牙象、谭屋、金塘8个村委会的20多条自然村。当地的说法是:万亩良田养育千家万户。它几乎占了全镇半数的水田面积和半数农业人口。这种说法未必准确,但准确地说,文林大垌是金塘镇名副其实的谷围和粮仓。
  当年,我曾听农业局老唐同志说:粤西有两个天然粮仓,一个是海康的东西洋,一个是茂名的文林大垌。每当禾黄稻熟,稻浪滚滚,站立其中,总有身处华北平原麦海中的感觉。
  大垌是前人耕耘力作创造积累下来的肥田沃野,被珍视为民生的根基。这里阡陌纵横,排灌有序。一年三熟,稻、粱、菽、麦、黍、稷轮番登场。物阜民殷,养育着这里勤劳、智慧并深知感恩的纯朴的人民,也孕育了这里薪火相传的农耕文化。至今,仍是世代乡里人难舍的记忆和眷恋的乡愁。
  欧洲的农民喜欢在麦田中布种出一个个美丽的大地的图案,并以此为美为乐。其实,在文林大垌又何尝不是这样?过去传统种植的“稻、稻、薯”,今夕已改作“稻、花、菜”了。其中间杂种植着花生、玉米、芋头、瓜菜和连片的绿肥紫云英,错落点缀,也煞是好看。现在有些地段的大田里,一年四季改种春花、秋椒、夏莲、冬莓,成了乡村游的新兴产业。
  记得上世纪70年代的大垌也很美。那时学大寨如火如荼。公社李书记说,要在大垌树条大标语,为学大寨鼓鼓劲。当时,我是公社的资料员,同大伙一起设计了两条大标语,一条是“农业学大寨”,一条是“以粮为纲,多种经营”,并用竹编做成白底红字的大标语,一字排列树立在靠大路的正在吐穗扬花的稻田里,远看宛若绿浪中的风帆,美丽极了。
  虽然大垌再无可垦的土地来营造大寨田,但大垌恢宏的阵势和广袤的稻田也很壮观轰动,成为全市学大寨会议的参观现场,成了报纸头条,深受参观者的羡慕和捧赞。
  富庶的大垌得益于优厚的自然条件和勤劳的大垌人。他们利用周边辽阔的丘陵山地丰富的集雨量,先后建设了南塘水库、山溪湴水库、洪山水库、牙象水库、木村水库、谭屋水库。这些水库拦截了山洪,储蓄了灌溉用水,使大垌排灌自如。配套的山塘水圳,也长年流水叮咚。那时的田、塘、水氹,鱼虾丰富,这片黑油油的田地,也算得上是鱼米之乡。
  外人特别羡慕耕大垌的人。外地的姑娘都喜欢嫁到这边来。耕大垌田虽然辛苦,但粮食丰足也能让人过上淡定的生活。因为这样,周边村子的姑娘们也不骛远嫁,总喜欢选择周边的人家落户,甘愿嫁作大垌人。
  农村实行联产承包之后,大集体耕作改为小家小户经营。因为到大田劳作路途较远,大家都是带上中午餐到田间去,早出晚归。田头吃饭已养成习惯。无论是插秧、割稻、收花生,一把大伞往田头一插,靠它遮阳挡雨在田地里待上一整天。每到农忙,田间星星点点,全冒出无数的蘑菇伞,成了大垌特有的风景。
  现在的农村劳动力,都是亦工亦农的,白天进城打工,晚上回家务农。农忙时,人们总是披星戴月地在大田里割水稻、收花生、脱粒、点豆、打秧。伴着繁星朗月,听着遍垌蛙鸣,看着飞舞的流萤,呼吸着诱人的稻香。大垌人欣然自乐,自称是最为潇洒的特色农民。
  我曾听山塘村的飞姨说过的一件事,使我至今感慨不已。她说:农事再忙,大家都惦记着每天晚上珠江电视台郑达讲《今日关注》。因为他的关注,也是大家的关注。
  她说:有时晚上大家都在田间劳作,只要听到有人说:“郑达讲关注啰——”,大家都会即刻放下手中的农活,不约而同地跑到就近的人家看电视,看完再回到田间劳作。她们都把听讲《今日关注》看作是一件不可缺少的最舒心惬意的事。
  她们大多是大垌周边的女儿,也是耕种大垌人家的媳妇。她们总希望郑达也能关注当下大垌的平安与健康。她说:现在有些富裕了的农户日渐失去了对耕地的热情和敬畏。由于早些年水利出现梗阻,原来的水田变成了旱地,旱地又变成了果园,果园变成猪场,猪场变成了住宅,住宅成了空无人住的财富的标签。大家都希望郑达多关注,不至于任由大垌缩水而失去原本的模样。
  听罢她的这番话,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也算半个大垌人,见证了大垌分分合合,但身边的这片田野,始终保持着蓬勃的生机和活力。然而,近年大垌的蜕变有如一面多棱的镜子,折射出社会进程中膨胀起来的小农经济的心态。责任田并未明确为私产,但日子长了就助长了物欲的任性。如果没有监督和约束,再大的大垌亦会肢解破碎。她们的忧虑是不无道理的。
  大垌周边的乡村,常住人口在逐年减少,新建的楼房却在不断增加。建楼向村边的耕地延伸,蚕食着膏腴般的耕地。这种忽略了美丽田野的新的农村并不美丽,高楼林立的乡村,至多只能算作是缩版的亚城市。
  在南塘,朱老板正花百几万在建楼房。他告诉我:他们全村300号人的耕地里,今造没有插上一棵禾苗,村里在家的人全靠买米过日子。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耕田成本太高,劳动力贵,种粮远不如买粮。
  他说:农村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实现了“三通”,路通、水通、电通,正准备通天然气和安装路灯,还组织了卫生管理,有专人清扫和收运垃圾,但高楼里居住着的,很多都是不再种田的农民。
  从来家乡人对大垌都充满自信,无论何时何地说起大垌,都是感叹溢美之词。尤其大集体年代修了引鉴河,干渠、支渠形成了全覆盖的自流灌溉网,农田产量高,质量好。当年乡间就流传着大垌出产的名优特产,说:“文林黄壳粘,谭屋大糯米,天安紫天公,牙象香芋仔。”三年困难时期,大垌人就靠大垌黑炭土种出来的紫天公番薯渡过了灾年,还调出大量的干薯片支援灾区共渡时艰。
  多少年来,大垌人始终坚持“人爱土地,土地养人”的理念,甚至,把大垌看成是心灵的归属和精神的图腾。他们像珍爱家传宝物一样珍惜着每一寸赖以生存发展的耕地。
  当年下乡,我们都被生产队的田间管理员所折服。从早到晚,他们都在大垌巡田、放水,填缺、补秧,不停不歇,力求每一块稻田都完整无缺,确保大田产量。他们这种自觉,完全出自对职守的遵循和对耕地的景仰。
  当时,我曾问过林屋村的田间管理员林叔,如何能做到对一田一苗的细心管护?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守田有责。”好一句“守田有责”,这发自老农心声的四个字,几十年来仍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促使我常回大垌看看并观察每个季节的做作,甚至成了一种职业心理习惯。每当见到大田中出现撂荒弃耕的田块时,心里总有一种难言的滋味,因为我经历过三年饥荒时“瓜菜代”的缺粮的苦日子。
  剑锋和建华都是下乡知青,亦曾经在农田上摸爬滚打,对每一寸能出产粮食的稻田,依然充满深情的眷恋。我们走进已放干露田的禾苗中间,抽取植枝来估计产量,我们都作好一份记录,打算稻熟时,再来数粒测算。看来大垌田今年的早造,亩产超过千斤完全可以实现。
  我们始终坚信,什么时候都不能动摇农业是民生基础的地位,耕地是粮食生产的根本。钱可以买到粮食,但却无法替代耕地生产粮食。“民以食为天”,大垌始终在为此作出贡献。它不仅经历过天长地久,还将延续到地老天荒。身边的这片田野,就是粮食生产的名片。我们珍惜它,善待它,擦亮它,它就依然会飘荡起深情的稻香。
  大垌归来,我深感要落实中央提出的做强现代农业、建设美丽农村、富裕广大农民的深化改革振兴三农的系列决策,农村是大有作为的。然而,要恢复大垌的生态亦非一日之功,就如面临一场任重道远的赶考,亟待我们去思考改革与创新,更考验广大农村基层领导者们建功立业的智慧、责任与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