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禾日当午”一诗作者的双面人生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题为《悯农》的著名唐诗，脍炙人口，妇孺皆知，千古传诵，早已成定论。但是，本诗的作者李绅，人们所知甚少。通常在一般书籍里，也很少人介绍他，讲述他。
　　直到有了万能的互联网之后，人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李绅虽然写出这么一首寓意深刻的好诗，人品却差得不能再差。虽说还没坏到和珅、魏忠贤那样的程度，但也差不多了。
　　李绅是与元稹、白居易同时代的人，诗歌艺术在贴近现实的平民性上，独树一帜。但后世之人，正因为对他的人品太有意见了，所以只爱讲元稹、白居易故事，而有意忽略这个人。
　　李绅学识渊博，才学出众，老家在安徽亳州谯县，原本也是书香之地。他27岁就考中进士，一上来就是翰林学士，然后又是国子助教。由于与浙东节度使李逢吉是同样进士，两人就如同故交似的。李逢吉有一年路过亳州，刚好李绅也回家探亲，两人结伴而行，携手登上城东观稼台。看到田地里，农夫在烈日下劳作，李绅心有所动，就随口吟唱出《悯农》两首。其中另一首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还写了“垄上扶犁儿，手种腹长饥。窗下织梭女，手织身无衣。我愿燕赵姝，化为嫫女姿。一笑不值钱，自然家国肥。”
　　李逢吉也不是什么好鸟，竟拿此诗向皇上进谗，告了李绅一状。但是，唐武宗李炎却不是糊涂的皇帝。见有人如此悲天悯人，定是个人才，就升李绅为尚书右仆射（相当于副总理）了。但是，皇帝李炎仅凭漂亮的诗句就断定找到一位贤能，实际又稀里糊涂的了。因为，李绅并不当真对农人有真情。有权有势之后，在生活作风上，他豪奢极欲。爱吃鸡舌，每餐耗费活鸡300多只，院后宰杀的鸡堆积如山，就那样随便埋了。李绅发迹之前，与李元将交好。李元将年长一些，李绅尊称之为“叔叔”，李元将对李绅在生活上照顾有加。李绅当大官了，李元将再来投靠，主动降低辈分。先降自己为“弟”，不成；再降为“侄”，仍不行。李元将再将自己降为“孙子”，李绅才抬了两眼，轻蔑地表示接受。李绅如此，无非是为了显摆自己的权势。生活腐败一点，那你做一个好官，那也能得到国人的谅解。但李绅却是一心一意奔着恶官的方向去的。
　　李绅为人极其残暴。另一同榜进士崔巡官，曾是他的朋友。崔巡官没有做到他那样的大官，他心中就瞧不起人家了。有一年，他去宣州，崔巡官正好在宣州馆驿当差。只因他到了宣州，崔巡官未及时拜见，他心中就不乐了。正好崔巡官的仆人与一市民打架，李绅竟借机生事，无情地判处崔巡官仆人与那市民死刑，又把崔巡官抓来廷杖20，再判其流放。
　　到了晚年，李绅出任淮南节度使，有人举报扬州江都县尉吴湘贪污公款、强娶民女。李绅得报，不由分说将吴湘抓来判了个死刑。但御史崔元藻前来复查，发现吴湘虽有贪污公款，但数额不大。强娶民女，实为诬告。吴湘有罪，但罪不致死。李绅那才不管，就是偏要将吴湘处死。
　　李绅在第二年自己病死了。到第三年，吴湘案经重新复查，证明系冤死。已经死去的李绅受到了“削绅三官，子孙不得仕”的处罚。
　　不过，李绅也不是对所有的人都那么恶毒。与他有过矛盾的张又新，由于张主动写长信向他示好，他立即就原谅了这个人，把过去的旧账一笔勾销。或许，他要的是他人对他的臣服。
　　历史，有时候当真不堪卒读。所谓文如其人，很多时候只是一种传说。要讲清楚李绅与《悯农》之间的故事，就要提醒诸君，尽管我们有很多言行一致，内心与灵魂非常高贵的智者，但也有很多心口不一，实际内心与灵魂相当阴暗的伪类，是令人恶心的伪君子。我们虽然不能变成虚无主义的啥也不信，但确实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人做一些基本的辨识。有些人说的太好听了，唱的太高调了，那就得以事实为依据，看他是否有言行不一之处。要以自己的独立思考来作判断，而不是谁说了几句话很对我的胃口，就以为他是我的同路人了。观人，说到底是观心，而观心，通过言行来作判断。
　　这世界，有人长着一个好嘴巴，话很动听，但那是用来骗人的；有人天资聪慧，才高八斗，能写一手漂亮的诗文，但那是用来换取名利的。心术不正，一个人说话再怎么迷人，做出来的文章再怎么精妙，但只要干尽了坏事，那就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摘自《文史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