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终端下载:

当前位置:茂名日报 第2010-09-10期 第第07版版:团旗飘扬/荔风

南巴坡与唐代诗人刘长卿

张慧谋

南巴坡是南巴老县城的遗址,位于今电白麻岗镇西,此处尚存有南巴河及南巴村。按《电白县志》所述“南巴故县为隋开皇九年(589年)废南巴郡建”这个时间推算,南巴县足有1400余年的历史。 这座隋代的小城池,城已毁,地表已被当地农民开垦种植,残迹只在地下可考,农民常于其地挖出城墙之砖、瓦片、陶瓷器碎片等隋唐时物(据《电白县志》)。当下的南巴村人,只知道村边有个南巴坡,上了年纪的村民,大抵还能说出南巴坡是南巴老县城的遗址。至于唐代诗人刘长卿曾在南巴当过三年县尉的事,却无人知晓。 傍晚。小雨。我们打伞走过南巴村中窄窄的巷道,一路寻问过去。终得村里一位老妇人的热情指点,才弄清南巴坡的去向。绕过村边的菜地,跨过一道小拱桥,眼前平整开阔的这片坡地,便是南巴坡,诗人刘长卿当过几年县尉的南巴城遗址。 二三位村民在暮色笼罩的菜地里劳作。此时的南巴坡格外的空旷宁静,周边芳草杂树,被雨水洗涤一新,清净的空气里,偶尔飘来一阵粪水味。坡东边的南巴村,几柱炊烟从村里人家的屋脊袅袅升腾而起,目睹此境,确有久违的感觉。 近前与一位正在埋头平整菜地的中年汉子打招呼,汉子见是外人,停下手中活,倚锄而立与我们聊了开来。汉子说,以前村里人在这片坡地上刨土,刨出过城墙砖、厨房遗址和老井。汉子还说,他在他的菜地上,捡过一方巴掌大的长方形墨砚,那年去武汉做生意,顺带墨砚给朋友看,武汉的朋友以物与他兑换了。汉子不懂这是文物,或许是件非同小可的文物。假设这方墨砚是刘长卿大诗人用过的,就更是件了不得的文物了。 隔着几畦菜地,头戴斗笠的老汉在给鲜嫩的蔬菜施肥,他偶尔抬起头来以当地方言与我说话。老汉有七十上下年纪,干瘦,黑肤色,他是南巴村人。老汉说,以前南巴河的水可清呢,现时不行了,污染了。的确如我们所见的,浅浅的南巴河,涓涓细水从窄窄的河床流过,河里都是些五颜六色的塑料袋、腐朽的树叶、垃圾,泡得发黑发臭。这可是南巴老城一段幸存下来的护城河啊! 老汉还说,以前南巴坡的残砖碎瓦特多,随便刨几下,都能从泥土里刨出整条的城墙砖,绿豆色,后来让村人搬去铺猪栏、砌围墙了。老人的表情是平静的,正是这份理智的平静,让人看到历史的无奈,岁月的残酷。 这片曾经承载过历史的南巴坡,只翻了个身,就把那段历史深埋在地下了,像做了场梦。眼前的这片坡地,被长长短短的菜畦分割得支离破碎,多是些收获后翻耕过来的新泥,散发着乡野田园特有的气息。隋唐时的这段历史早已断层,在岁月的荒原里,那方小小的城池,早就被时间的利刀剁得粉碎,被一场又一场的海洋季候风吹刮得了无痕迹。然而,这毕竟是与唐代诗人刘长卿有过一段缘分的小城,尽管光阴流逝,岁月如刀,也很难从刘诗人的诗句里削去这段历史的印记,它依然鲜活在唐朝的诗行里。 那是上元元年(760年)的春天,苏州城里的市井巷陌也许飘洒着初春寒冷的细雨,诗人刘长卿简装出行,这是一次离乡背井的孤独伤感之旅。他从狱中获赦后,被贬为南巴(今广东电白)尉。一路沐风浴雨,爬山涉水,这年的深秋,刘长卿才抵达南蛮之地的南巴城。此时的他,已是年过半百渐入老年的人了。 从个人的偏见说,我要感谢这段历史,感谢唐代杰出诗人刘长卿为南巴留下永垂青史不朽的诗章。至少,他在离我故乡不足二十里的南巴任职三年,写下了十余首与南巴有关的诗,《唐诗三百首》收入四首,其余收在《刘随州集》和《全唐诗》里。广为流传、历为诗家选家推崇的《新年作》,便是刘长卿被贬南巴尉时所作,是首五言律诗: 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 老至居人下,春归在客先。 岭猿同旦暮,江柳共风烟。 已似长沙傅,从今又几年。 可以想见,一个沦落天涯,孤身居人下且有远大抱负的诗人,在南巴过着举目无亲的新年,内心的伤悲无疑是深切凝重的。他感叹春归我先,春又归来了,我还不曾回家。南巴城中,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燃放爆竹迎新岁,唯独县尉刘长卿心事迷茫,关在光线阴暗的小房里,研墨赋新愁,天畔独潸然。 刘长卿与大诗人李白在馀干的一次巧遇,更是为南巴留下了弥足珍贵的一笔。这首题为《将赴南巴至馀干别李十二》的七言诗,记录了唐代诗坛两位扛鼎人物的不同际遇,一个遇赦,一个遭贬,命运是何等的不一样。当时,李白正从贬地夜郎(湖南境内)赦还,而刘长卿正在赴贬地南巴的途中。这首诗是这样写的:“江上花催问礼人,鄱阳莺报越乡春。谁怜此别悲观异,万里青山送逐臣。” 粗略浏览过刘长卿一生的诗作,多是写个人的穷愁不遇。不过,这位命运坎坷的诗人,25岁考中进士,33岁时官从八品长洲尉(今苏州),不到一年他便晋升为海盐令(今浙江省海盐县),但随后便被罢官入狱,原因据说是被一个叫臧仓的人诬陷其贪赃。几月后,朝廷查清原委又把他放还。至晚年,刘长卿得了个封疆大吏随州刺史的四品高官,72岁时终老于任上。 脚下的这片厚土,随着视野渐渐融入苍茫的暮色里,它面对苍天的无言与沉寂,或许就是一段横跨天地间的独白。诗人刘长卿与南巴结下的缘,仍在诗中延续着。